“陛下不先问一下,属下为何来迟了么?”程泽熙行完礼,便笑嘻嘻地起身问道。笑意中带着一股子熟悉的痞坏,却又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改变,那个少年眼中的神采多了几分笃定与坚韧,仿佛无边夜空开始亮起群星璀璨。
若是平日,皇帝可能还会表现一下自己的仁德,同他饶有兴趣地扯一会儿话,这会儿,却是半点兴致也无,只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且去坐着。”
程泽熙迟到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是个贪玩不守规矩的性子,再者程太傅德高望重,即便是给程太傅面子,皇帝平日里也不会真的对一个顽劣小辈如何。
更何况还是这种特殊的情况下。
皇帝揉了揉眉心,正准备继续处理大殿之中的腌臜事,就见程泽熙那小子竟是不识好歹地不走开,反倒笑嘻嘻说道,“陛下……方才在来的门口看到了裴少言,是以一起说了几句话,是以才迟了。”
裴少言?
皇帝一愣,语气不耐,“他来做什么?”身为质子,哪里有资格上国宴?平日里待他太过于宽和,是以如此不知轻重了么?
“他说有要事求见陛下,我瞅着时间来不及是以不曾多问,骑了马冲进来的……您知道的,我不守规矩惯了,侍卫们自是不敢拦我。”程泽熙笑嘻嘻的,没个正形,说完了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这也是陛下平日慈爱宠着我的缘故。”
今夜难得听到一句话好听的话,皇帝瞥了眼程泽熙,终是心绪有些和缓,语气却还是不太好听,“那他人呢?”
“裴少言是中规中矩走进来的,自然还要写时间才能到。不过陛下……还有件奇怪的事儿。”程泽熙蹙眉,仿佛在回想之前所见,喃喃道,“一路过来,瞧着街上安静得很,往年到这个点儿也都该出门等焰火了,怎么滴,今年都集体不守夜了?”
状似自言自语的呢喃,皇帝心中却是咯噔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今年的妖着实太多,如今但凡有些奇怪的地方,他都不由得往南宫凰身上扯——不管是藏书楼、颜枫,还是季云深,说白了,最终就是为了南宫凰……
即便心中惊涛骇浪,皇帝面上却还是未见端倪,只似乎并不在意地笑着,“你还来问朕?昨儿个你干了什么好事儿还需要朕来提醒?满城的焰火,可是热闹得很呢!寻芳阁的酒……好喝么?”
许是如此才能掩下心中愈发明显的惊惧,明晃晃的大殿里,香氛袅袅,那是方才舞姬们身上的熏香,在偌大殿内萦绕不去,往日里喜欢的香味,如今闻着,却总觉得黏腻在鼻翼间,挥之不去,令人无端烦躁,否则,一国之君,哪里能如此用烟花之地调笑一个小辈?
程泽熙倒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没脸没皮的,左右他和南宫凰混的这些年也算是足以寻芳阁供起来的老主顾了,这会儿更是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陛下,去寻芳阁自是不只是喝酒的……要说这酒,自然也是比不上陛下酒窖藏酒的。”
“嘿!这小子,竟是惦记上朕酒窖里的酒了?”皇帝失笑,气氛回暖,他朝着程太傅的方向笑着责备道,“太傅,瞧瞧你家小子!……感情这盛京城的美酒都满足不了他了,都惦记上朕那点儿好酒了!”
程太傅闻言,尴尬地笑着……这小子,今儿个不对劲。
南宫凰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儿还这样笑嘻嘻地仿若不知,一定是有鬼!再者,他今日问皇帝的问题,和之后的自言自语,似乎看着有点儿不着调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可细想……却又觉得这才是大问题!
皇帝却渐渐安心,挑眉,对着站着不动的程泽熙,“既是想喝酒,还不去坐着?”
“啊……好!”程泽熙朗朗一笑,朝着位置而去,转过身的眼却是半点笑意都不带,落在程太傅眼中宛若雪域之巅常年不化的积雪裹挟着山峰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