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骥头一回如此卑微,出身将帅世家的他,从小就是京中最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罕有向人低头的时候,便是因着君臣之别要向皇室中人行礼,但他的心也从不曾卑微过,就这回,由不得他傲气了。
在他们会师的前夜,又迎来了一场风雨,雨具不足,除了朝阳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其余人都被淋得要死,几艘小船在海上被风雨打的飘摇零落,全靠着心中一股即将得救的信念才撑到了翌日。
当海上的第一缕曙光升起,两队人马顺利会师,镇国公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小队残兵败将,心里也不知该做何感想,六万水军就剩这几个人,姜骥此行实在失职,那千机群岛一群乌合之众加起来也不定有六万人呢。
可是姜骥遭遇重创,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作为一个父亲,镇国公还是有私心,就算那六万人都死光了,只要姜骥还活着,他就觉得此行不亏。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不能说,姜骥带着妻儿上了大船跪谢父亲,镇国公肃着张脸训斥他带兵不利,感谢郡主情深义重千里救夫,好言安抚受伤残兵们安心养伤,至于那藏在儿子身后偷眼看他的小娃娃,镇国公脸色柔和了些,毕竟是初次见面的孙女,这孩子倒是命硬,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在海上漂泊,看那皮相眉眼,和姜骥如出一辙,但那双明眸大眼里的狡黠活泼,又像极了姜骏小时候,真要论起来,倒是和十来年前的姜定南差不多,都说隔辈亲,镇国公会喜欢长孙,自然也会喜欢这个孩子。
镇国公朝孙女招招手让她过来,朝阳不怕生,便大胆走了出来,昂着小脑袋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看他,唇线弯起两颊鼓起,这阵子在海上晒糙了,两颊是健康的黑里带红,穿着也是一身脏兮兮的衣裳,看着像街上捡来的野孩子,但镇国公竟然觉得挺顺眼,倒不像那个高贵骄矜的儿媳养出来的孩子。
镇国公不太会和孩子相处,只得摸了摸她的头,对郡主道:“你也太妄为了,你要和丈夫鹣蝶情深生死相随,做什么把孩子也带去?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敢。”
婧儿被他说的委屈极了,如果有可以托付的人家,她怎么会带着孩子出海,她的敌人都身份不低,真心护她的身份不够护不住,身份够的她又担心对方心思不纯,真正能信任的也就是她哥哥,便是镇国公府,她都不太放心把孩子放在那儿,她第一个孩子怎么没的,不就是太相信姜家了么?
如今一家团聚皆大欢喜了,镇国公也就不说这些了,只是让他们日后行事务必要谨慎,又让太医给他们都看看,姜骥伤了腿,郡主看着也脸色不佳,倒是小孩子精神,看到这么多兵甲将士,摸摸这里抠抠那里,站岗将士目不斜视,但也要分出一份心神来注意她,怕她磕碰着了。
婧儿上船之后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美观的绫罗衣裙,吃了顿珍馐美食,便安心地病倒了。她原本就身子不太好,这回出海又遭受风吹日晒雨淋,这么多日就没睡个好觉,全靠着家人的爱和信念才支撑住她,如今家人都安全了,她无需再顾忌,终于可以安心病倒了。
她病得昏昏沉沉的,耳边隐约听到朝阳在喊她,姜骥在她耳畔细语,却睁不开眼睛,待她真切醒来,已经是在回大周的航道上了,她打开窗来看,发现原本壮阔的船队精简了不少,初露说镇国公带着姜骥伐倭国去了,分了些兵力送她们回去,让她们安心在泉州等着,等他们班师回朝,便接她们母女一起回京。
婧儿难忍泪意,还打,战争太可怕了,她好不容易才救了姜骥回来,原以为是一家团聚回家厮守,她才安心病倒了,结果姜骥又上了战场,他的伤还没好啊,为什么要这样激进讨伐呢?回家休养一阵不好么?
初露把姜骥留给婧儿的信拿给她看,婧儿打开来,见得此间内容,眼泪滚滚而落。
“婧儿,再与你和女儿分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