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四 病昙·三(1 / 2)

这天他比较开心,想听我抚琴。

“这曲子叫什么?”他听后很有感触。

“碎雨。”

他点点头,问道:“怎会悲伤至此?”

“婢子无父无母,雨中生,又如浮尘般雨中飘零,恐怕以后又在雨中消亡……”

我一番倾吐,不知可惹来他的烦恼,这时他静静听着。

这里很少下雨,离上次听到雨声,已不知过了多久了。此曲果真不应景。

他又说:“我此前对一个姑娘说过。”

他盯上我的脸庞,我不明所以,只恭恭敬敬听着。

“我对她说,我甘愿为了她,放弃名位。”

“如今这誓言,依然作数。”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其实我心里清楚,仍旧冷淡对道。

“许是那姑娘知道,誓言不是说说就作数的。”

“太子之尊,屈将下来,恐要折煞那小妖之寿。”

……

他听后,满脸不乐。

我有时候想着,或许我干干净净离开,莫妄什么报恩,才是对他真正的报恩。

莫问世间苦,妙手成音寄相思。

我也无相思谁,只是总有牵挂在肚,难畅快。

我不知他彻底魂消覆灭之时会在何日,他还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批着桌上无数个折子,累了的时候闭目一会儿。

他的魂魄正在消散,我看得清楚。不知为何,心痛难忍,好像要透明要消失的,是我自己。

我不敢告诉他他正在消失,或许他自己知道,所以一直在忙碌。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直到如今,他快要消散,我还未报的了恩。

他卧在塌上,召我过来。

床头一直摆着昙花,幽幽昙香,安神好睡。

隔着垂帘,他轻喘着气,偶咳嗽几声,抬眼一看,脸色如同枯萎的花叶,两眼无力睁着。

他见我来,微掀了帘子,露出细弱的手,执着一根雕刻细腻的青色簪子。

他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伸着手等我应下。他面上倒有些委屈乞求模样。

说不动容都是假的,此刻好像万垒高墙,顷刻间崩塌。

脑中那一根理性的弦丝,微颤着,恐有断弦之险。

我恭敬跪拜,浩然一言,倒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他很难过,闭着累不堪言的眸子,无奈收回了手。

熏香烟缕,了了成愁,弥漫着。

我想起不日前,棋客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太子殿下。

那时我疑惑为何他们都以为我爱他。

棋客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以为你爱他。”

“这世上,若非爱他的,谁会舍命来救他。”

“想必他过不了此劫,已成定局。”

起初我想不通透,他言中何意。

太子愈加病重,魂散的极快,恐要不了三日……

心急之中,我想起了棋客的话,我才明白,可能他有救太子的法子。

棋客见我心急如焚的模样,同先前冷冰冰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笑着,不知是不是嘲讽我。

“我爱他……”我对他诚恳言道,“我承认我爱他。”

终于那根弦断了,或许它早就断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

棋客听此,早有定论般应着。

我问他。

“你知道,怎么救他对吗?”

“牺牲我,没关系的……”

棋客言道,只因我真身特殊,偌大个皇宫中,只有我能救他。

我没想他是不是骗子,他是不是有所图谋,忧及太子快要彻底魂散。我什么都顾不得。

我应了他,我愿意牺牲我自己。

我承认自己的真心,承认的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