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在前面照路,乳娘抱着孩子跟在一旁,林玉安缓步往院子里的乘凉架走去。
夜色里,院子里有人进进出出,像忙碌的蚂蚁。
余嘉听着,倒觉得多了几分人烟气。感觉自己像一块冰,被温暖包裹着,却虚弱的快要无法触摸身边的一切。
“公子,您要不进去坐坐,想必夫人也是想公子的。”
余嘉却摆摆手,又慢悠悠的往回走。
“要下雨了,让人去说一声,别让夫人淋着了。”
余嘉刚回去,段文功就来了书房。
余嘉半躺在梨花木的圈椅上,身上穿的单薄,慵懒无力的摆手让段文功不必行礼。
段文功点点头,在余嘉对面坐下。
余嘉撑着起身,亲自给段文功倒了一杯水,强打精神坐直了身体道:“这么晚了,还让段先生过来,对不住了。”
段文功倾了倾身体,拱手作揖,谦恭道:“公子有礼了,能给公子分忧,是段某的荣幸。”
言罢,两人直接切入话题。
段文功喝了一口水,面色渐渐肃然,“公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蝨蠹蛊因为寒毒的原因,现在蠢蠢欲动,若非令堂以命相博,只怕公子根本撑不到现在。”
余嘉眼神微闪,“是,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有些事我想托付给你。”
段文功郑重的点了点头,“公子也不必太过心灰意冷,毕竟现在您后继有人,晟旸王一脉也算有了香火,以后若是公子西去,也不怕身后的这些事无人料理了。”
“是时候该宣明身份了,段先生你准备一下,明日就要进宫。”
段文功点头应是,话头一转道:“瑶蕖那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谁也不会知道公子的真实身份,不过关于夫人,属下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余嘉眉头微挑,略略迟疑了片刻,“段先生有话可以直说。”
段文功这才说道:“小世子和小姐,如今还没有周岁,刚能翻身的年纪,公子一直挂念夫人,却不肯说,等到了那一天,是否又真的放得下?”
放得下?余嘉心头漫上一阵苦涩,当初他误会林玉安和齐慕北,心疼却仍旧放不下,在瑶蕖为了让她活命,不得已亲自刺了她一剑,他知道,且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那剑再偏离一寸,如今他也就是个鳏夫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总会觉得心口被揪在了一起,不能去想象。
可是他回来,为何还要同她疏远,若是此生就此别过,他也一辈子都无法补偿给她的伤害。
他还记得她青葱稚嫩的模样,也记得她写下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她天真无邪的仰头看他,四目相对,有万千星辰。
如今,她的眼底像是一潭死水,任凭谁也激不起波澜。
若是她真的恨他,当初也可以一碗落胎药,把两个孩子扼杀,可是她没有那样做。
半夜里瓢泼大雨如期而至,不过转眼间,屋檐下的水缸里就响起密集的叮叮咚咚声。
余嘉第一次来荣禧居是在回府三日后。
“世子……世子爷?”南雨看见余嘉时就怔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忙行礼道:“世子爷福安!”
余嘉淡淡的应了声,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夫人起了没有?”
“起,起了!”南雨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见余嘉问起,有些支支吾吾的回道。
屋子里很淡很淡的檀香味,想来是昨晚熏的香了。余嘉只在年幼时来过荣禧居,如今再来,这里的一应陈设器具都陌生极了,和记忆中的荣禧居无法重叠。
山水泼墨的苏绣屏风后,人影若隐若现,屋子里很安静,屋外树下挂着的画眉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