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了。

但他却不是被少女说服的。

其实少女说的话没那么大信服力，但是她却使用了一个小伎俩，在话中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暗示词，还故意强调了两次自己是入侵者，将她与斯迈尔特的立场进行了分割。

当然，她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也是特意打磨过的，绝对奥斯卡级别。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重要的是，她的小暗示究竟能不能暗示到对方，又能让对方想到什么？

聪明人之间的博弈便是这样。

不怕你不傻，就怕你傻。

如果肖乐对面的人是个傻子，那么如她刚刚那般的小伎俩就不会有任何效果。

但斯迈尔特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聪明过头的人。

人一旦聪明起来，就少不得依赖自己的大脑而不是直觉。

所以哪怕斯迈尔特第一感觉便是肖乐从头到尾都在放，但是他的理智却还是会将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拿出来仔细的分析，寻找其中可疑之处。

找着找着，也就把他自己绕进去了。

换言之，如果不是因为聪明人会过度脑补，肖乐的小伎俩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本来她的话漏洞百出，连傻子都不会信的。

可斯迈尔特却被聪明人的疑心说服了。

他看着肖乐走到严宽身旁，磨蹭了一会儿，似乎跟严宽说了什么，仿佛是在很认真地劝严宽吃药，不禁有一点担忧。

看到七郎、记忆复苏之后，斯迈尔特的思维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变化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察觉到，但不代表其他人察觉不到。

当然，这个其他人并不是指肖乐。

少女的脑子再怎么好使，年龄在这摆着，阅历在这拦着，万万不可能仅凭两三次接触，就连对方的思维习惯都尽熟于心。

可是这里却有一个一直被提起、却接近被遗忘的人。

严宽。

他是很熟悉自己身边的‘书记官’的，对于斯迈尔特说话以及行事风格的改变，他是最敏感的那个。

少女与康纳的对话、与斯迈尔特的对话，严宽尽数听在耳中。

他觉得今夜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尽是荒谬。

听信暗报，独自离营，大地陷落，幼女复生，挑拨离间，近卫背叛，命不由己……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谁，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

然而少女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话。

严宽眼皮跳了跳，已经破碎的心脏，突然又变得有力起来！

在斯迈尔特的位置，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模糊听到少女的声音，却看不到少女背着他做出的某个小动作。

然后他便看到，严宽就着少女的手，把药吞了下去。

斯迈尔特看呆了！

凭什么他就相信她了？

不怕少女是在跟自己唱双簧，说是救命药却喂他毒药？

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但无论如何……能把药吃下去就好。

经历过危机纪元，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对超能力有种本能的敬畏。

别的暂且不谈，肖乐编造的那个所谓的濒死爆发的言论，他是相信的，因为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并非发生在人类已知的任何一次超能力事故中，而是发生在属于‘里克’的记忆里……

等……等等？

那件事是什么来着？

斯迈尔特一愣，徒然觉得大脑中一片光怪陆离，仿佛是多年的陈塘被人搅浑了水，混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

他呆立在原地，只觉得后脑一沉，如遭棒击。

……不，不是他觉得，而是确实有什么东西狠狠砸上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