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州府北面五百五十里的锦官城外,天空暗沉,周遭数里的林木均被砍伐一空,一片肃杀景象;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三,节在大雪,看这铅云重重的模样,莫非川中也要下雪了?有在城上值守的兵卒难免嘀咕。
城南外五里,便是夷军大营所在。
从辕门入内,便是密密麻麻的营帐;空地上,堆积着这半个月来,从周遭四处砍伐来的木头,还有各种样式、做到一半的攻城器械,虽说攻城未克,近日来营中一直是“热火朝天”营造景象,但从昨日起便戛然而止。
那陆陆续续如丧家之犬的军校士卒,接连而至,即便再是粗疏的土兵,也知道出了大事了,果然,从昨晚开始便紧闭营门,营中也加强了管束,贵人将校们的神情也突然紧张起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万胜!”“万胜!”
还在早晨,北面的城中,突然隐隐响起了爆竹声和高呼声。
惹得土兵们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莫不是南边真出了什么事?却是不敢宣之于口,毕竟此时触了霉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只不约而同地注视起黑色大纛下方的王帐来。
王帐的四周戒备森严,侍卫们神情冷肃中带着一丝惊惶,进至帐内,气氛愈发沉凝,位于下首的张彤低头沉吟不语,对面几步外是神色茫然不定的樊龙,他的喉结不停的耸动着,双眼圆睁,面色微微发白。
而梁王奢崇明,瘫坐在正中的虎皮座椅上,头发似乎一夜之间斑白,嘴角也耷拉下来,竟像是苍老了十岁,他的手中拿着一只匕首,在晦暗不明的火光中,脸上竟有水痕。
“这怎么可能呢?必然是那逃兵为了脱罪,胡言乱语!”樊龙忽然吼叫起来,面色狰狞,眼神逡巡“太子怎么会兵败身死?!泸州坚城更加不可能被明军夺去!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的咆哮声音慢慢变小,终是充满不安。
一直垂着头的张彤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仅如此,这几日“噩耗”接连而至,据探子的消息,在那重庆府,陆陆续续从湖广来了的兵卒,怕不是已经有了数千之多,听说那边镇大将鲁钦也即将到任,今次朝廷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
现在这种情势,难不成要面临灭顶之灾吗?!他眼神迷茫,不禁抬起头,看向仍旧失神的奢崇明,不由出声唤道“大王?”
“都是你这狗材!”如炮仗一般,樊龙闻声,又瞬间被点燃;一边怒骂,一边上前猛踹一脚“若不是你畏敌如虎,我等早破了那成都,何至于今日?!”
砰!
本就恍惚的张彤只觉胸口一闷,便直直跌坐在地,他惊怒的抬头,看向面目狰狞的樊龙,胸中心火直冒,此獠仗着大王女婿的身份,多日相辱,难道真以为怕你这莽夫草包不成。
就待起身反击,却听到上首传来低沉怒喝“够了!我还没死呐!”
“梁王!”
“父王!”
积威之下,两位大将都老实了,只樊龙依旧狠狠地瞪了张彤一眼,而张彤却是深深低下头去,将面孔埋在阴影之中,拳头紧握着。
“事已至此,尔等可有方略?”老年丧子,还是作为继承人的长子!形势猛然急转直下,十数年的筹划极有可能崩坏,奢崇明强抑着心头的绞痛,闭眼问道。
“父王!我等应该起兵,杀光泸州、叙州的明军!为太子报仇!”樊龙紧握双拳道“那安邦彦、安效良怎的还不见动静!”饶是勇猛如他,也难免觉得此时有些势单力孤了。
“够了!”一夜未睡的奢崇明尽力不去想死去的儿子,喝道“现在还能指望他们吗?张彤你说说!”他的语气中很是不耐和恨铁不成钢。
那些个姓安的哪个不是狼子野心、“见利忘义”?此时大梁军北有成都未克,西面是大山,东有重庆府的源源不断的明军,南面的退路被明军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