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氏秋骤然紧张，屏住呼吸，指甲抠得更紧。

“懂了就赶紧去办。朕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卢忠疾步而离，朱祁钰转头望向杭氏秋，语气依旧平淡，模仿她说“秋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想说，钰会听，如果秋不想说，那就这样再站一会吧。”

贵妃僵着脖子凭栏远眺，其实什么景致也看不进去，很多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月华如水，雾气升腾，秋风越来越凉，朱祁钰主动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加在杭氏秋的肩头，柔声说“确实冷了，走吧，回屋。”

杭氏秋突然环腰抱住了他，依偎着他说“他叫蒙能，是苗王的旧将。他曾经救过秋的命。”

“在认识本王之前吗？”

杭氏秋已经许久没有听他自称过“本王”，感觉一下子回到从前，眼眶顷刻润了。“是，在父亲被王振抓走后，秋为了寻人曾误入一京官府邸，险些被逼做小妾，几次逃跑都没成功，还好最后一次翻墙刚好碰到蒙能，有他相助才得以脱险。”

“然后呢？”

“他好心送秋回家，同睹了我娘的棺椁。他说他知道我娘是怎么死，也知道我爹，还有我三个失踪的弟弟困在哪里。他还告诉秋，那会城里还有很多这样遭遇昏君和佞臣迫害的不幸人家。他问秋‘想不想报仇？’秋当然想！他又问‘怕不怕死？’秋自然是怕，但更怕失去亲人！他最后一问‘敢不敢杀人？’秋不知如何作答，他却说‘敢就自割一刀，歃血为盟’，承诺从此并肩作战，争取早日与家人重逢。”

“哼，好个‘歃血为盟’，‘并肩作战’，到头一事无成！”

“不，他真的帮助秋重逢了家人，就在那个皇家教场。”

朱祁钰“噢”了一声，也陷入回忆“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出现在那里，本王也才有机会遇到你……”

“是，如果不是因为‘王振’那个阉狗，秋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们皇族人竟然拿活人来练靶，想抓就抓，想杀就杀！”

“如今你也算半个皇族人了……”

“所以秋才痛苦！只要闭眼都是王振拉弓，连射三箭，重伤我弟的画面，还有爹爹拉住秋，暗示秋隐忍，可那昏君还是拉弓瞄向了他……”杭氏秋的身体开始颤抖，牙齿也开始打架“你为何要冲出来挡在我们中间？当时你离那昏君不过几步之遥，如果你折了他的弓箭，是不是我爹就不会死？”

“一样，彼时他是君主，你我都是瓮中之鳖，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他抬手，隔着乌发轻抚其背，语气更缓“但今昔不同，钰为君，你的夫君，万人的天君，如果钰杀人也凭一念之间，意气用事，也公私不分，那和你口中的那些‘皇族’有什么区别？”

杭氏秋深埋入他的胸膛，心生愧疚地轻应一声。

“感谢你的坦诚，说明朕还值得你依赖。”

“那当然，除了济儿，秋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赖，夫君便是最大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