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甘茂又一次跪拜下来。
“臣自以为如此,可天下万事,岂能都在算计之中,臣千思万虑,还是无法领会大王的雄心,洛阳举鼎前后,大王形同两人,此乃臣之失也!”
别说是甘茂,就是换做任何一人,都无法知晓这其中的秘密,这话,倒也说得不错。
嬴荡挥了挥手,示意司马错退下,白庆又一次清空了周围的人,只留下这君臣两个。
“寡人迷途知返,这有何不好,带你来上城墙,你也看都到了,有寡人在,季君要想破城,绝无可能,你为寡人效命三年有余,待他日诛杀季君,定会令人到你坟前祭奠,这样你可以安心赴死了!”
甘茂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死亡,在谈到它时候,没有人觉得可怕,那是因为离得太远,但若是在真正面临的时候,才发觉它的恐怖之处。
这就好比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只有明确认识到自己要失去时,才会觉得活着的好处,人生还有如此多未竟的事业。
嬴荡知道,甘茂还有很多的话要说。
“大王还记否,洛阳定国策,臣曾说过,臣在孩童时的志向?”
“寡人自然记得,左相年幼,就有丞相之志,当年左相入秦,谏寡人开左右相府,为的便是挪开樗里疾,好给左相腾位置。”
渐渐地,嬴荡明白甘茂要说什么了。
秦国丞相,始于惠文王,当时令张仪为相国,到秦武王时,又有了左右丞相,这正是甘茂的建议。
“谢大王如此厚爱,臣幼年时所立志向,时至今日,盖不能忘,臣少时读书,长时治国,皆因此志也。
臣学法、学兵、学纵横、学墨、学道、学儒、凡能强盛治世之道,臣无一不学,更是悟出了万法相通、万法可用的道理,所做这些,皆是为了能成丞相之姿,辅佐一代明君。
齐国一年,燕国一年,楚国十七年,魏国一年,赵国一年,韩国两年,如此二十三年东奔西走,左右盘桓,让臣以为,平天下者,非秦也。
秦有秦法之利,地势之利,秦人不惧死,又有黔首之利,凡此种种,三思之后,臣才有了入秦之举。
那时,秦王刚刚即位,虽听人说秦王暴虐,但臣所见大王举止,皆有明君之范,纵然帝辛炮烙,也不能阻其志,齐桓公食人肉,也不能说其不得霸也,况且大王年少,臣自以为,循循善诱,必能改大王之志。
然世事多变,岂能尽皆顺畅,大王暴虐,不在于暴,不在于虐,而在于怒,大王一怒,不分清白,真如帝辛临世,群臣皆颤。不仅如此,大王更是志向坚毅,臣无法移其志,只能眼见得大王杀贵族、鞭臣子、翻祭台。
试问天下,哪个臣子在大王麾下能心安,帝辛能举鼎,大王也能举鼎,这时日一久,大王名声越来越差,臣子们越来越怕大王,臣看在眼中,却也无计可施。
大王车裂燕国使臣,如此荒唐之举,臣便知,大王其性难变也,正是此时,公子壮入臣眼帘,时至今日,臣才悔悟,此乃公孙乾之计也。
季君好学,为人仁义,颇懂礼仪,朝里朝外,尽有季君势力,臣自认一生无错事,可在这两相比较之下,着了公孙乾的计策,才有了洛阳弑君之举。
臣自知必死,得蒙大王如此厚爱,早已没了牵挂之心,臣之所言,句句肺腑,望大王听之,信之,万万不可再行暴虐之道,臣之族人,尽皆在楚,臣,安心也!”
甘茂说了半天,每到动情之处,必定要痛哭一番,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大喊出来的。
嬴荡沉思良久,总算是明白了甘茂的弑君之心。
他已言明,他这一生,皆是为了辅佐明君的志向,做一个治世良臣,对于他来说,志向远比忠义要更重要。
一边是季君的仁义,一边是秦武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