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的两千年,岁月特别温柔地流逝。
正红自打堕仙之后,原本铿锵坚定的赤瞳逐渐挟裹上慵懒的外壳,将锋芒与寒光遮掩几分,变得更加温和了些,至少看上去是的。
为了养伤和驱散魔气,她起码有一千五百年都在修身养性。
当然,揍散萤除外,反正打他又不需要多费气力,而且还特别出气。
而散萤,大概是风流成性,而且觉得仙帝总是叨叨着仙族规范实在厌烦,老喜欢往凡间跑,尤其仗着自己隐身,就爱跑去烟街柳巷。
柳碧已经不知道作了史书那一行角落里的尘埃,但这些风尘女子永远都是一茬一茬冒出来,美色各有千秋,但没有人再认识沈公子。
因为他不再画美人了。
沈公子成了画界永恒的追而不可得的迷之人物。
散萤现在就特别喜欢看世事变迁,看千百年里无数落魄的秀才、委曲求全的美人、腰缠万贯的富商、善妒心机的夫人……看他们演绎一场场荡气回肠的狗血故事。
然后跑去地府,在更缈客栈和正红叙叙旧,吐吐槽。
一般而言,正红对浣亭心怀愧疚,对散萤和礼卿都是相对温和的。
之所以揍散萤,还不是因为这孩子不学好,在凡间浪惯了结果天天娘们儿兮兮的,没几句正经话讲,打几顿皮都破不了。
毕竟有仙骨。
所以正红向来是手脚招呼,毫不留情。
一天,散萤又来寻正红,他提着一个白玉壶一步三晃地扭进客栈,简直比混迹风尘多年的花魁还要风情万种。
“正红呀——”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挪了半天觉得有点硌得慌,和自家软塌比起来差远了,更何况始终没见正红,因此微嘟着红唇开始催,“正、红、呀——”
他大概是在春楼里和姑娘们学来的这又软又媚的腔调,尤其是尾音微微上扬,将些许气音加进去,把声音拉得极长极轻,十足的诱惑。
更别说,他可是天狐,成年之后自带魅惑属性。
然而正红一出现,那没什么情绪的瞳孔一锁定他,他就讪讪一笑,尽量把嗓子压得低一些,显得正常一点,“喝酒不?”
他提起手中的那个白玉壶,晃了晃。
正红端着两个同色的莲纹玉杯出来,从他手里接过玉壶,姿态优雅地一倒,那金黄色的酒液淅淅沥沥地顺着壶口乖巧地跳进杯中,桂花和麦子香气慢悠悠地弥漫开,无意与别的香气争斗,而是默默地馥郁着,将客栈蒙上一层薄薄的香甜。
“九月秋?”正红一挑眉,对上散萤求表扬的眼神,而后冷哼一声,“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平时贡品不够,去偷鸡就算了,如今还敢染指酒窖,不怕酒仙扒了你的狐狸皮?”
“不不不,”散萤得意地把下颌骨一抬,“这可是酒仙送我的!我立刻就提过来找你喝酒了诶!你不夸一下我吗?”
“怎么就送你?”正红英气得有点锋利的眉微微一皱,问道。
酒仙是九重天第一吝啬的仙,也不知成仙多久,但一直不改习性,酿的酒都跟她崽子一样护着,虽然自己不胜酒力从来不喝,却也宁可藏在酒窖里不见天日,也极少给别人喝,哪怕是仙帝也得客客气气地求。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酒……快过期了?”散萤失笑摇头,然后说,“不提她,我们喝酒!”
两人一碰杯,一饮而尽,这酒不烈,而是甘甜馥郁,诱人贪杯,极其容易上头,听闻即便是上仙,一旦喝多,也会醉一秋有余。
醉也罢了,就怕耽误职责。
是以,散萤也不敢独自消受,礼卿闭关不待客,便来寻正红一起试试传说中的九月秋。
这一杯入喉,将心底的焦躁都妥帖抚平,拿捏刚好的甜润泽了全身。
正红伸出香舌舔了舔唇边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