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丸也都不安地打量着自己。他于是又把头扭了回去,咬了咬牙,心中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杀了你…黑田孝高…我要亲手杀了你,给八郎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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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雨秋家的侍卫队来到了鸟取城南门门口,亮出了旗帜。城头的山名家守军确认了来人身份后,立刻打开了南门暗门,放出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挺拔男性。那个男性看了眼雨秋家的旗帜,随后便缓缓地摘下了兜帽,向雨秋家的队列走来。借着忽明忽暗跳动着的火光,朝比奈泰平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人——黑田孝高!
朝比奈泰平倒吸了一口凉气,左手从怀里掏出了肋差,同时和右手一起背到背后去藏了起来,用右手握住了肋差的刀柄。他悄悄地数着黑田孝高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双目死死地盯着黑田孝高缓缓迈动的步子——一步一步,逐渐靠近——短短几十秒,却仿佛几年一样漫长。
近了,近了,这个距离,我冲上去他根本来不及防备,肯定可以一击必杀。
朝比奈泰平握住肋差刀柄的右手缓缓地抖动了一下。
我肯定可以杀了他…不会有问题的。
就在这一刻,朝比奈泰平忽然感受到了两股热烈的目光。他微微扭动了一下脖颈,用余光向右边看去,森兰丸和森可成依旧注视着他。森兰丸那清秀的双眸里闪烁着恐惧和担忧,朝比奈泰平仿佛能从他瞳孔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未来——快意恩仇地杀死黑田孝高后,立刻被侍卫们当场拿下控制住。随后被移送营内,软禁起来,直到回师枫叶山城后,交由军事法庭处理。
真到了那个时候,殿下他肯定会很为难的吧。
朝比奈泰平对父亲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朝比奈泰亨在朝比奈泰平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朝比奈泰平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父亲总是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和他那认的义弟之间的关系。小时候的朝比奈泰平会非常不解,明明只是认识了三年的义弟,为什么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呢?为什么仿佛比亲兄弟的羁绊还深呢?
直到今天,朝比奈泰平才终于了解了父亲当年的情感。意气相投和兄弟交情之类的事情,或许真的不需要和时间有太多的关系。哪怕短短认识了几天,也可以交下一辈子的朋友,久久难以忘怀。他和八郎,不就是这样的吗?
如果自己犯下谋杀友军高级军官这样的罪刑,殿下肯定会很痛心吧?即使是朝比奈泰平这样粗线条的糙人也能看得出来,殿下他非常怀念和自己父亲的情感,因此也对自己这个侄儿格外照顾。谋杀友军高级军官,按照军法就是要判死刑。雨秋平不得干涉军事法庭,是雨秋家定下的规矩,连雨秋平自己也不能更改。到时候雨秋平恐怕只能痛不欲生地看着自己被处死,却无能为力吧。而且不处死朝比奈泰平,雨秋平也无法和羽柴秀吉、织田信长交代。到时候,雨秋平就只能眼睁睁地让自己那已故大哥的血脉断绝在自己手上了,他该有多么自责和悔恨啊?
想到这里,朝比奈泰平心中复仇的执念居然有了一丝丝的动摇——那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而是不想让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雨秋平陷入那样悲痛的两难境地里。
殿下他绝对是个好人…是个比世上所有人都要好得多的好人…父亲还在时也一直都是这么骄傲地夸殿下的。
那您为什么不肯查清楚八郎的事情呢?为什么您明知道八郎是被害死的却也不肯为他报仇呢?甚至说,为什么您可能早知道八郎交到羽柴家的手上就是一个“死”,却不阻拦呢?
您为什么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好人呢?
我所憧憬的,我所崇拜的,我所敬爱的那个殿下,也是父亲他每次提起都会骄傲不已的那个殿下,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军神,不是什么运筹帷幄的智者,更不是什么老城谋国的大名——而是那个正义的烂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