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和百姓堆放进去的大坑——供周围百姓认领几日后就会集中填埋。零零星星可以看到少数一些胆子大的妇孺,拖着家里的门板来到尸坑边,在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断肢残躯里翻找着,想要找回自己亲人的遗体。
“这…”小西行长咽了口唾沫,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承认道,“是这样…但这是战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殿下您的安民令已经把朝鲜百姓的死伤降到最低了,估计比饥荒还…”
“不用给我的选择找借口,我也不会逃避。”今川氏平摇了摇头,打断了小西行长的解释,“我比谁都清楚,如果我授意雨秋家坚决反对的话,征朝是不可能顺利推行的。是我选择了妥协,是我选择了要执行那个计划,才会造成朝鲜这么多无辜百姓的家破人亡。”
今川氏平的目光落在了尸坑边的一家人身上,似乎是老婆婆带着儿媳和十岁出头的孙女来到尸堆里寻人。她们掩着口鼻翻找了许久,突然从尸堆里抓起了一只手臂。老婆婆一下子就嚎啕大哭地跌坐在地上,儿媳和孙女也是泣不成声。她们两个纤弱的手臂费劲好大的力气,才把男主人的尸体从尸堆里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门板上。儿媳用擦完眼泪的手帕帮丈夫擦去了脸上的血渍,随后和小女儿一前一后,踉踉跄跄地抬着门板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中间一个不小心,小女儿绊了一跤,门板滑落在地,男主人的尸体一下子落到了路旁的泥坑里。小女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儿媳没有半点责怪自己女儿的意思,而是再次把丈夫的尸体从泥坑里脱出,用袖子替他擦拭泥水。
“这是我亲手做出的选择,这么多无辜家庭受到的创伤都是因为我。”今川氏平喃喃自语着,不知道是在对小西行长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只觉得一股寒流传遍全身,身体战栗着抖了抖,随后便又归于平静。
“殿下后悔了?”小西行长看了眼今川氏平目光所对的那家人,低声叹了口气。
“在我做出同意征朝,并执行最终计划的那一刻起,后悔已经伴随我好几年了,日日夜夜挥之不去,又怎么会是因为看到一家人的悲剧突然而起的呢?这样的场景,在几十年的乱世里我已经看了无数次了。不用亲自来看,我也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而在整片朝鲜半岛上,在明国和日本的土地上,这样悲伤的场景恐怕还有成千上万处吧。”今川氏平摇了摇头,随后又缓缓低头,神色也变得坚毅起来,“但为了结束这无穷无尽的乱世,为了给这被诅咒的历史彻底画下句点,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不会逃避后悔,这里的每一处悲剧都是我亲手造就的。”今川氏平张开双臂,仿佛在遥遥地拥抱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每一个人、每一户家庭的苦难都会成为我背负的后悔,这重担会胁迫着我不断前进,直到把所有的后悔都燃烧殆尽为止。”
“每一个因我而起的悲剧,都是我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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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啊,虽然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是绝对不会输的。”几乎在同时,名护屋城的丰臣秀吉拿着前线送回的奏报,喃喃地低声道,“我历经一生的艰险磨难,从被人人唾弃的一介草民爬上了天下人的位置,享受着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尊敬,享受着天下万民的跪拜。如果有人想把我从这位子上拉下来,让我重新变回那个人人唾弃的草民,无论他的动机有多磨高尚,无论他的抱负有多么远大,无论他的心地有多么善良,我都会把他粉身碎骨。”
“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到了朝鲜了吧…你应该还不知道你,永远都回不来了吧。”丰臣秀吉冷笑着起身,把手中的密报放入奢华的烛台上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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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武藏国江户城。德川家康把今川氏光寄来的密信缓缓地在油灯上烧掉,随后便走出了密室。
“红叶的三公子通报,枫叶山城宣布,计划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