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去当髡贼”的豪言壮语,投奔临高去谋取一官半职去了。
张家的日子虽然不算宽裕,好歹也算衣食不愁。守着这家祖传老店,纵然自己中不了秀,大约也无非像老豆一样继续经营店铺,娶妻生子――就和爷爷、老豆一样,这家核桃酥老店,在他父亲已经是第四代了。娘每次都说,开店能开成百年老店,真比中个进士还难。
不过想起自己未来的生活张毓就觉得了无生趣:每日里鸡叫头遍就要起来做生意,中午暂时歇了买卖,还得出去采办食材,去各家茶楼和大户人家送货收账,其中的琐碎繁难不一而足。到得晚市做过,又要预备加工明日的用得食材。做不到二更敲过是不得睡的。年初一做到年三十,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张毓年岁即长,渐知道生计之艰难。尤其是晚上入寝之后,听到隔壁父母临睡前的言谈:总是生意艰难,外面百物腾贵,苛捐杂税又多;说到家里的开销,又是长吁短叹。用母亲的话来说:“这几年渐渐的连内裏都上来了。”
一想到自己这样虽不算宽裕好歹还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有过不下去的可能,便如蛇虫噬心一般。这几年,社学的同窗、街坊的邻居,破产的店家颇有一些:上吊投河的、卖儿鬻女的、沦为乞丐娼妓的……他都算见识到了。社学中有几个同窗,家中破落之后便不见了,也有的勉强还来上学,破衣烂衫,缩在墙角不敢言语。因为没钱馈赠师长,交际同学,连着老师学长和同窗都嫌弃。这还算好得,还有人据说被卖到相公堂子里接客,有人见他身着女装,满头珠翠……
张毓每每想到这里,便是一身冷汗……龙阳之事,他亦知一二。学中亦有此等风气,多半是家中有几个钱的年长学生,和与年幼又长得粉妆玉琢的学弟相好。即使师长也不以为意。同窗们偶有调笑,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和穿着女人的衣服,妆扮成女子去贿酒接客完全不是一码事……
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得楼下娘在怒骂,接着又夹杂着劈劈啪啪声和学徒的惨叫求饶声。从前生意好得时候铺子里还用两三个伙计,如今只用光吃饭不拿钱的学徒了。即使这样,娘还念叨着学徒“吃得太多”、“偷吃”,没个好脸色。
张毓心烦意乱,干脆书也不看了,下楼见娘余怒未消,小伙计已经抱头鼠窜而去。他劝慰道:“娘,你莫要心焦,自己伤了身子,罚他不许吃饭就是了。”
娘这才脸色稍霁,抚着儿子的头道:“不要紧,打他几下难道还会伤着手?”她一脸愤懑:“真真是没了王法了,他老娘居然还和我说得给点剃头洗澡的钱,他吃我这几年的米我还没给他算钱呢!倒问我要剃头洗澡的钱?!”
张毓赶忙劝道:“娘,给不给还不是我们的一句话吗,她愿意说就让她说去。”
娘叹了口气:“傻孩子,娘会为这点事情生气吗?你看看他干得好事!”她有愤愤不平起来,“叫他剥核桃皮,又没挑干净。做到核桃酥里就有苦味,老主顾一吃就知道,咱们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做核桃酥要用核桃,广东不产核桃,要从南北货行里进。原本他们家用得都是当年的新货,如今生意大不如前,核桃价钱又涨。便开始用廉价的陈货。
陈核桃味道不如新货,因而店里是两者搀和着用,即有香味,又能保证足够的量。只是这陈核桃的内皮必须挑干净,不然味道便容易发苦。内皮剥掉之后,凹陷的地方还有残留,便要用缝衣针一点点的挑出来。这照例是学徒晚上的活计。不过张家小店拢共就这么一个学徒。白天干一天杂活,晚上还要在灯下剥核桃皮――自然没法干得地道。
“这可是事关我们店声誉的大事啊。娘你教训得对。”张毓连连点头,“若是一时纵容了,后果不堪设想。”
“毓儿,你真是懂事多了。”娘不由得感叹道,“就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