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是的。”
梅伦道:“这谜有甚妙处?老夫子这般惊天动地的。”
闲鹤先生击掌赞道道:“这谜原没什么,诸位做也会做,打也会打。然而内中却是另有乾坤。这个比‘凌霄花’又高一筹了。”
常青云笑道:“据我看来:都是一样,有何区别?若说尚有高下,我却不服。若是闲鹤先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就要罚酒三杯了!”
闲鹤先生道:“你且听我道来,他借用姑置不论,只这‘而’字跳跃虚神,真是描写殆尽。这谜是拿著人借做虚字用极尽文心之巧。凡谜当以借用为第一,正面次之。但借亦有两等借法,即如‘国士无双’,有打‘何谓信’;‘秦王除逐客令’,打‘信斯言也’的。此等虽亦借用,但重题旨,与重题面迥隔霄壤,是又次之。近日还有一种数典的,终日拿著类书查出许多,谁知贴出面糊未干,早已风卷残云,顷刻罄净,这就是三等货了。”
这一番高论,说得在座诸公频频点头,都说制得巧妙,谢先生才高八斗云云。谢世明面露得色。索普此刻却想同李逵一般,跳上桌面先喊一声:“直娘贼,且吃我一机关枪!”忍不住低声道:“真是一派胡言!”
声音虽小,却给那谢世明隐隐约约听了去,他原本就对这“贵客”受到如此礼遇不满,此刻有意要给他难堪,便端起酒杯,团团一举道:“诸位谬赞了。如此良辰美景,某不才,作诗一首以为贺!”
当下高声吟诵道:
飞楼跨危堞,云雾晓披披。
形胜供临眺,公馀来燕宜。
江横睥睨阔,山入绮疏奇。
风月本无价,君侯况有诗。
众人一片喝彩之声,常青云道:“大有宋人意境。”闲鹤先生微微冷笑了一声,却也跟着喝起彩来。那谢明世一脸自得的瞟了一眼索普等人,只见谢澎略略有不平之色,林铭依旧是一副笑嘻嘻和光同尘的模样,那索普却是一脸淡漠,显然没听出这诗的韵味。
他不禁暗暗骂道:“真真是对牛弹琴!”
闲鹤先生道:“这诗做得绝妙,当共贺一杯。”说着举杯相贺,诸人都共饮了一杯。闲鹤先生放下酒杯,叹道:“这国士无双真真是无双!可惜价昂难得。”
常青云笑道:“这有何难,老先生喜欢,我这里还有几瓶,赶明给你送去。只求老先生能多做几句诗文下酒便是。”
闲鹤先生一笑道:“我是原话奉还,这有何难?”却以箸击盂,曼声吟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
对月邀饮嫦娥伴,一江愁绪酒中会。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千百杯。
醉卧桌头君莫笑,几人能解酒深味?
诗意很浅薄,只能算是打油诗而已。即使是索普也能完全听得明白:这闲鹤先生看来也是牢骚满腹的人。却见那歌女芸珰怀抱琵琶,樱桃小口喃喃吟诵,眼睛不住得往那闲鹤先生身边瞟,显然是有倾慕之情,不由得暗暗奇怪:这有断袖癖好的半老头子有什么好仰慕的?心里微微泛酸。
闲鹤先生吟完,端起酒盏将酒又是一饮而尽,笑道:“髡人虽可恶,百工器具不无精妙,真乃一绝呀。”
“髡贼若是肯心向朝廷,倒是我大明的幸事。”
“其船坚炮利,士卒善战,若是招安了全军调往辽东平东虏,不论胜败,都是一举两得的妙事。”
“髡人自称大宋苗裔,实乃海外夷种假托。”谢世明道,“他那些玻璃镜子、不冷壶、自来火,都是奇技淫巧之物,饥不能饱,冷不能衣,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便是那大炮军舰,似乎可夺天工,但遍天下人反了,几门炮管甚么事?兵舰造得再好,能开到岸上么?齐家治国平天下,还得靠道德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