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贺长寿醒过来的时候，院里的丫鬟小厮们正忙着在小库房里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疼。

贺长寿撑起身来坐在床榻上，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热巾帕敷在脸上，仰头搭在床沿边儿上，人还有些迷糊，差点又给睡了过去。昨个儿宿醉，不仅耽搁了今日晨起练武，也耽搁了给安王妃请安。安王妃倒是不甚在意的，毕竟贺长寿不去，她还能多睡会儿。

芍药姐姐一大早便送来了一套行头，从上到下，齐齐整整的，说是王妃娘娘特地给贺长寿准备的——金丝裹边的纯白外氅，华丽且精致，加上如雪光泽的狐裘，领口上绣了御赐的珍珠，腰带上还有纯银暗刻的鲲鹏，贵气中略带一丝浮夸。

小司举了礼单站在一旁候着，贺长寿抬眼望去，这才想起，这是冬日宴到了。

自打羽山馆出来之后，贺长寿便在心中暗自记下两件事，其一，不可再让赵大宝与赵王殿下碰面，免得生出事端。其二，必须得找机会绝了张田田嫁入赵王府的机会，田田那儿若是拦不住，便得换个方向下手。

这冬日宴，倒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贺长寿想着，缓慢起身，由着丫鬟们伺候着穿衣洗漱一番，这才漫步走到桌前用膳，听着小司念着备礼的名单——这是给冬日宴挑选的彩头。

冬日宴，是上京城里官家子弟们年前的最后一场聚会，主办之人是淑妃娘娘的五个女儿，贺长寿的五位姑姑。各家年轻一辈结交联谊，多是打着论诗辩才的幌子，扎着堆儿的吃喝玩乐再聊些八卦趣事，而这冬日宴却是不同。

由五位公主之尊举办的这场宴会，定在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在京郊的漪澜别院，唯官家子弟方能入会，奢华夜宴，才艺比拼，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也应和着备些新鲜玩意儿做彩头，谁家赢得多，谁家便算胜了。

最终胜出者能得公主们备下的大礼。今年的这个重彩，是一只南诏上贡的孔雀。

这才艺表演绝非是公子小姐们自个儿上，而是由各府搜罗选送的民间艺人。歌舞乐曲，杂耍戏法，亦或是工画，雕刻，刺绣，花艺，甚至是厨艺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登台于这些个艺人而言，若是能在冬日宴上出出风头，这下半辈子的营生便是不愁的了。

贺长寿自回京起便整日忙碌着，差点把往年最热衷的活动给忘了。好在安王妃替他记着，找了个擅拔柳举鼎的江湖力士让他带着。

倒也不是王妃娘娘多重视这个聚会，只是听说恭亲王家的贺长珏最近都定亲了，王妃娘娘这才急了，想着让贺长寿多外出走动走动，要是能看上谁家小姐，来个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情定三生什么的，就再好不过了。

漪澜别院依山而筑，占地广阔，分左右两苑，前殿后园，后园之侧还修了温泉馆。虽说是晚宴，但与会的宾客通常能玩上个两三日，是以各府马车随行加上小厮护卫的，顷刻间便把由城内至漪澜别院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贺长寿的傍晚才到的。

东西两苑是留客的厢房，装修十分雅致，各有特色。前殿可容百桌，供嘉宾饮酒娱乐，入目处皆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后园贴着石壁环建高台，是供艺人表演的场所，四周围了看桌，很是宽敞舒适。

宾客们进了山门，便分了男女去了东西两苑歇息。

西苑的厢房四面朝内，回廊错落交汇处是一座小花园，隆冬时节，以梅香为盛。各府丫鬟们自去厢房内收拾行装，小姐们也是各有各的小圈子，围在一处聊天说笑，顿时便人声鼎沸了起来。

东苑是成排的竹屋，“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依。”公子们自诩文人雅士，这竹屋是特地造的。虽是简陋，倒也稀罕。苑内有竹桥栏杆和小亭，公子们正散在竹桥上与各自相熟的人寒暄。

贺长寿进了东苑，避开众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