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这副骨肉离散国破家亡的凄惨下场。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一股回光返照之感填满叶崇山内心。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叶崇山经历诸般心酸良苦,此刻已逐渐懂得生死兴衰之道。
若是此刻他能闭关潜修,破而后立当可大有进境,无奈张守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作为大靖西北境最后一位扛纛之人,他自己也不可能给自己这个机会。
大势已去,犹如镜花水月,亦如人去楼空,不可触达亦不可往复。
“南靖牛鼻子,就是穷矫情。”
高天上的张北鱼撇撇嘴,一脸高傲地看向西梁军阵。
“曾经有位西梁将军跟我说过,做人做事要量力而行,不然就容易扯着蛋。吃饭也要拍拍肚皮,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叶崇山你很明显不知深浅,像你这种家伙去了青楼,恐怕没人拦着都得死在婊子肚皮上。”
粗鄙不堪的言辞满溢西梁野性风骨,西梁军阵发出弥天爆笑,似乎很喜欢张守愚说这种浑话。
“我懂你的矫情,叶崇山,真的,我懂你。”
张守愚缓缓扬起烛龙剑,剑指叶崇山。
“我从小没读过私塾,并不代表我见识少,我自懂事起便跟着北鱼师兄学剑杀人,像你这种家伙我见得多了。我以为只有蠢货才视一面旗子比命重,也只有蠢货才为了国家和所谓的尊严丢掉老命,今日看来是我估错了。”
说到此处,张守愚脸上升起一丝烦躁。
“实话实说,我曾经是崇拜你的,真的。”
“我总觉得,你叶崇山是真正活明白的家伙,下手够狠,手段够毒,立场够稳,杀人更是毫不眨眼,对待列国事宜毫不留情面,亦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因为你笃信的是叶家,你笃信的是自诩天下无敌,这很好!”
张守愚越说越面目憎恶,隐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错愕,更多则是对眼前叶崇山的鄙夷不屑。
“我记得你对北戎王朝做过的所有肮脏事,当初的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所为!可现在我眼中的你只是一条狗,一条家园破落还向家国大义摇尾乞怜的狗!”
“你身上不再有陆地之上防御第一的玄黄太昊铠,你不再有随时搬出叶家巨擘底蕴压制四方的权势霸权,你失掉了本应继续保持的全部棱角,眼下的你我连杀都懒得杀,我的烛龙也将因沾染汝血而倍感耻辱!”
张守愚好似不吐不快,将心里想说的倾囊说出。
叶崇山默默将话听完,强撑着握紧大纛不让自己摔倒,血污遮蔽的双眸望向张守愚,眼神里却充满悔不当初的自责。
“夏虫不可语冰,从你身上我才清楚,过往的我的的确确错得离谱。若我能早日幡然悔悟,苓茯不会变成那般样子,叶家也不会在三大王朝中树敌良多,南靖更不会招致今日恶果。”
说完此话,叶崇山不再多言,毕竟此刻说什么都为之晚矣。
他运起残余真气,将自家脖颈上的血迹擦干净些,随即又强忍剧痛整理残破的衣衫,用温热的道宗气流熨烫每一寸褶皱,直到将被血染红的长衫彻底熨平齐整。
“我杀人眨眼即灭,你至于搞得这般隆重?”
高天上的张守愚也不再多说,准备彻底结束此间恶事。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体面人,南靖大纛也是体面之物,我这个体面人作为最后一任扛纛者,自然也得让自己死得端庄体面。”
言及于此,叶崇山挺直腰杆引颈受戮,用尽全身余力握紧南靖大纛!
大纛上被血染红的“靖”字随风招摇,猎猎作响不断鼓荡,好似在歌咏扛纛之人最终的坚守哀歌。
临到行刑之际,张守愚反倒有些踟躇。
他盯着叶崇山看了良久,随后长长一叹丢下一句话,随之一起的,则是一道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