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达道:“大营交给你了,既然卫公派兵前来监视,吾必须入宫一趟向太子殿下请罪。”
程处默又吃了一惊,忙道:“父亲不可,万一有人在太子面前进了谗言,太子听信,岂不是对父亲不利?”
放任右侯卫入城攻伐太极宫,这已经摆明了背叛太子,若父亲在外还好,坐拥重兵即便太子恨之入骨也无可奈何,可若是此刻入宫,岂非自投罗网?
一旁的亲兵已经服侍程咬金将外甲穿好,他将兜鍪夹在腋下,问牛进达:“若是房二在此,可否会劝阻我入宫?”
牛进达笑道:“当然不会劝阻,他会建议你带上自己全副武装的亲兵部队,从西市这里一路纵马废弛直奔承天门下,当着所有人面前大喊一声‘拦我者杀无赦’,就那么一直闯进武德殿,然后跪在先帝灵前痛哭失声,再说上那么两句‘陛下您英年早逝,您这一走,朝廷里魑魅魍魉都蹦出来咬人了’,岂止没人敢害你?他们甚至怕你走路摔个跟头磕掉门牙,但凡你掉根汗毛,都会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底,谁也不知道晋王手里那份所谓的遗诏是真是假,大家都半信半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或许还会分析一番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甚至说一句“晋王矫诏,罪该万死”,可一旦牵涉其中,任谁都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则先帝尸骨未寒,生前余威未散,谁敢无视先帝的遗诏?
再则眼下局势混沌,谁也不知最终谁胜谁负,这个时候跳出来喊一声“遗诏是假的”容易,可等到晋王反攻长安、逆而夺嫡,就等着被扒皮抽筋诛灭三族吧……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豪气干云道:“你爹我打了一辈子仗,看似九死一生,实则每一次都谋定后动,真以为这左武卫上上下下吃的朝廷的粮秣,老子说的话就不算了?且不说谁敢当真杀了老子,只需老子今夜从太极宫不出来,这几万儿郎明早就能杀进太极宫!这才是老子的底气!”
教训完儿子,他大步走出营房,飞身上马,在一众亲兵簇拥之下策马向着太极宫方向疾驰而去。
聚集在延寿坊、布政坊之间的屈突诠部已经在路上设置好鹿砦、拒马,忽然见到一标骑兵呼啸而来,赶紧欲将其拦截,但当头一个骑兵弯弓搭箭一箭射出,箭失倏忽间钉在鹿砦上,东宫六率的兵卒见到箭尾一杆小旗微微摇晃,正是左武卫的飞熊旗,吓了一跳,知道是程咬金亲临,赶紧向亲自率兵堵住路口的屈突诠禀报。
屈突诠二话不说命人移开鹿砦让出道路,眼睁睁看着程咬金率领一众亲兵策骑呼啸而来,在两侧兵卒夹道包围之下呼啸而去,直奔太极宫。
一众东宫六率兵卒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卢国公也太勐了吧?
固然没人敢当街将其截杀,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这边那么一两个棒槌看不清形势,抽冷子放那么一箭,岂不是完蛋大吉?
“你们说,卢国公是不是反了呀?”
“那还用说?身负戍卫京师之责却开放东西城门任凭大军入城,自己龟缩在西市这边不闻不问,立场明摆着倾向晋王那边嘛。”
“那也不一定,毕竟左武卫只是旁观,又没有帮着右侯卫打咱们。”
“不帮咱们就已经形同反叛了好吧?太子登基名正言顺,晋王想要夺嫡简直痴心妄想,站在晋王那边更是湖涂透顶。”
“话说也并不一定如此啊,据说晋王有先帝遗诏在手……”
“噤声!”
屈突诠喝止部下胡言乱语,训斥道:“吾等军人,自当尊奉皇命、依令而行,私底下胆敢传播谣言,格杀勿论!”
“喏!”
兵卒们吓得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
……
程咬金一路策马疾行,数十人在雨天长街放足狂奔,碗口大的铁蹄踩踏青石板路面铮铮作响犹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