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很明白了,姚今脸上的笑意和淡淡的醉意渐渐褪去,她坐直身子,微微扬起额头,倨傲的视线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日的她穿着一件藏蓝暗纹的窄袖胡服,翻出的领口是纯白的锦缎,腰间的束带上镶嵌着细密的月光石,袖口上一道宽宽的酒红色繁复花纹和束发金冠上的一圈红宝石相应生辉。诚然,她的高贵和高傲来源于她的身份,更来源于她那份天生的傲气,此时她目光定格在远远的大门处,神色看不出一丝喜怒,但却字字掷地有声“历来军中将士们的情谊,可称为袍泽之情。然而只有忠心为主的军中才会有有情有义的袍泽兄弟,那些心怀鬼胎、居心不良的,又怎堪配用袍泽二字!倘若姜大人觉得,你只和傅大人还有那三万将士们有袍泽之情,那在座其他的十一位郡守,还有相先生和卫公子,难道他们没有一同出生入死,没有为小南国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难道小南国的寸寸土地,都是你姜大人打下来的吗!”
说好了一个碟子都不会打破的姚今,此刻顺手就是一个酒杯扔了出去,好巧不巧在姜长嗣面前摔了个粉碎,那杯中之酒溅了出来,却打湿了旁边坐着的傅江的脸。此刻傅江再也忍耐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国主殿下如此咄咄逼人,是想此刻此地便处置了我与姜大人吗?”
“傅大人何出此言,殿下并非这个意思!”赵俞赶忙起身,竭力柔和语气劝道“傅大人征战西境驱逐胡族,劳苦功高,而今小南国内万事皆定,殿下也是希望将士们都能回到各自的家乡,见见家中老小……”
傅江的眼中有理所当然的怒意,他粗着嗓子带着讥笑回道“是吗?国主殿下如此尊贵,还会在意兄弟们的感受?国主殿下不是忙着建小南国府、忙着给两位赵大人加官进爵,怎还会记得我们这些浴血沙场的粗鄙军士?”
是了,这便是傅江会跟随姜长嗣的原因,果然是受了挑唆。姚今一个眼色,龙婉便疾步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她领着十数个侍女鱼贯入堂,将一个个檀木盘整整齐齐摆在傅江的面前,那檀木盘上均盖着大幅写满经文的绢帛,遮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出里面是何物。傅江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
“大人打开便知。”龙婉微微躬身,便示意侍女们退了出去。
傅江疑惑地看看姚今和四周,见众人也是一脸不解,便上前掀开了一个檀木盘。
……
傅江的瞳孔猛然一缩,耳边是姚今沉重的一字一句
“江大龙,新罗郡华县人,原新罗郡守城军前锋营三等兵,卒于汝化战役,追封为前锋营一等兵。”
“布三,莆城郡人,原莆城郡守城军粮草运送兵,卒于汝化战役,追封为粮草官。”
“姚川西——”
“殿下!”傅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打断了姚今的话语,激动地问“这些、这些是……”
一旁的龙婉此时逐一揭开了所有的绢帛,一时间场面颇有些壮观,每个檀木盘上都整整齐齐摆着两排灵位牌,上面刻着在和胡族的战争中逝去的每一名战士的名字,而灵位牌的背面则记录着他们的生卒之地和最后的身份职位。十数个檀木盘一字儿排开,殿上的气氛便肃穆起来。
“傅大人,虽然本国主的刻字的功夫略差了些,但在镌刻这些战士们的牌位时,本国主的心意却未曾有分毫偏差。”姚今缓缓伸出了手,“正如姜大人所说,身在这高楼玉宇中,倘若说没有过谈笑风生,那是扯谎了。可本国主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是谁为我们筑起了这一片高楼玉宇,是谁在高楼玉宇下凝固了血与骨——我李姚今,永不敢忘。”
傅江不可置信地看着姚今,看着她骄傲冷淡却坚定深远的目光凝视着远处,他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抚过那一个个灵位牌,那是一张张他或许记得或许不记得的脸,但对他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