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虞擦了擦汗,转身对着郑归赔罪,“殿下息怒。这些人不知好歹,冒犯到了七殿下,是下官管教不严,还请殿下责罚。”
“倒也不必,为了这些将死之人责罚我郑国的功臣,实在是不值当。”
郑归并不放在心上,眼神扫视了一圈,越是温和平静,就越让那些人感到一种手下败将的屈辱感。
言虞松了口气,“殿下英明。”
最后的监牢里,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形枯瘦如柴,眼神浑浊,看不见光与精神气。
任是谁也不会想到,眼下这枯槁的老人竟是曾经郑国叱咤风云的安定公。
在郑国,皇帝不是天,安定公楚惑才是。
敢滥杀皇亲国戚,也敢威胁皇帝。
这个人曾经干过不少缺德事,也干过不少好事,这是个难以评说的人物,三言两语,难以说完他全部的一生。
“七殿下。”
楚惑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来人,不禁勾起唇角,声音沙哑,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三个字,他神情诡异,仿若在施一种咒。
郑归挑眉,言语淡淡,“多日不见,安定公竟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烛火,真是可惜啊。”
楚惑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如同磨碎了的沙粒,“可惜什么呀,不是有句话叫做风烛残年吗?我不过是时辰快到了。人老了,也该坦然接受生死。现在再看七殿下,当真是意气风发,旁人艳羡又求而不得的年轻、气魄与智慧。”
“公爷谬赞了。”
郑归神色不变,坐在言虞刚刚派人递来的凳子上,与楚惑就这样,隔着铁栏面对面。
他浅笑,“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公爷觉得呢?其实仔细想想,公爷的一生波澜壮阔,从权倾朝野到阶下囚,真是令人感慨不是吗?”
楚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说的并不是他,“确实,从开始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皇帝终于夺回了属于他的权利和身份,七殿下背负的仇恨也了结了,百姓一定很欢呼吧。”
郑归垂眸,“百姓确实很高兴。”
“有意思有意思,”楚惑莫名其妙地笑了好几声,“有过如此广阔的一声,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虽说可能是奸臣史,但也不错,至少后人还能记着。”
郑归反问,“哪怕是指着鼻子臭骂?”
楚惑玩味地看着他,“横竖我生前也不知道,谁管死后呢?七殿下也是玩,弄权术的人,谁还在意后人怎么看待吗?能达到眼前的目的就成。”
对视片刻,郑归勾起唇角,“说得不错,不愧是安定公会说来的话。”
楚惑耸了耸肩,“虽然我挺想跟七殿下聊聊天的,但七殿下贵人事多,来找我应当不是闲着无聊吧。”
郑归身子微微后倾,“我找公爷确实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