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沼泽。
一只脚一旦踏进去了,就难以拔除。
方陆北急忙拉着乔儿走出这样沉重又压抑的氛围,擦好药膏,又坐过去擦她的耳朵,耳垂上的肿包最大,看上去像是个小肉瘤,中间还缀着小孔,怎么瞧怎么滑稽,“以后要出去散步记得带上我。”
“为什么?”
“我去给蚊子咬,你散步。”
不然挂着满身的包,他可心疼不来。
乔儿用指甲端挠了挠肿包,“那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
耳垂忽然被掐了下。
方陆北这次真恼了,言语中含着警告的意思,“不准再说这种话,你没事找我不痛快呢?”
知晓他一点就着的脾气。
可乔儿没办法不早做准备,趁着话匣子打开了,便一起问了。
“我说真的。”她目光忽然温柔下来,荡漾这水波,鼻尖也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可往深了瞧,那表情其实就是委屈,“老人们不是常说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门关吗?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的。”
“如果呢?”
方陆北停下手上的动作。
药膏渗透了皮肤,弄得他手指也凉,他垂下手,在乔儿的注视下清浅微笑,是他从前没有过的温和表情,人是会变的,如果没有记忆,乔儿不会想到,方陆北在从前是怎样的轻浮性子。
“那我就先去鬼门关等你。”他语气轻松了些,但心口却闷,像灌入了铅,跳动都难,“等到十二点,要是没看见你我就回去,要是看见你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你怎么总说我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
“嗯。”
“就是陪你一起死。”
晚间有雨。
方陆北还有饭局。
临走前乔儿在睡觉,他去拿伞,随手拿起了那把黑色雨伞。
是他习惯用的。
但上次分明是弄丢了。
方陆北没在意,只当是阿姨补回来的。
他走了没多久乔儿才醒来,身上又痒起来,这次方陆北不在,只能她自己擦药,有些位置不方便,阿姨看到了,这才过来替她擦。
阿姨的手略粗糙,是做家务留下的痕迹。
跟方陆北的手有很大的区别,但力气更轻柔,也更仔细。
“谢谢阿姨。”乔儿有礼貌,现在嘴也甜,不像从前那样像个呛口小辣椒。
阿姨回了一个笑,继续低头擦药,可乔儿注意到她开口却又闭上,一阵欲言又止,“阿姨,你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
没想到被她发现。
迟疑了会儿。
阿姨合上膏药条,愁容满面,音色也拖沓,听上去便是有事在隐瞒的不忍心。
“乔小姐,你下午上哪儿去了?”
这问题方陆北问过。
问时阿姨就在一旁。
乔儿不懂她为什么要再问,“……去散步了呀。”
“真的?”
“真的。”
这种谎言,实则无关痛痒。
就算说了也不算什么,可阿姨眼中却流露出很深的无可奈何与心疼,那种表情,乔儿曾在父亲的眼中看到过,也在禾筝的眼中看到过,忽然出现在一个保姆阿姨眼中,让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