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张中彦一直觉得皇帝不至于在这个天下尚未一统的时候就要做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那对于他今后攻打南宋没有好处。
他要是现在就飞鸟尽良弓藏了,那么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之人,对他会怀有疑虑,今后,他对南宋的征服将受到重重阻碍。
对他有所怀疑的人将不会轻易投降,必将誓死抵抗,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阻力。
除非杀光所有反对者和心怀疑虑者……
他杀的完吗?
杀不完。
所以张中彦一直认为自己是苏咏霖的统治盆景,将得到很好的照顾,以此向天下人展示投降苏咏霖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好事,自己一定会过得非常愉快。
可是苏咏霖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反腐行动让张中彦傻了眼,听说大量官僚被杀被抄家,以及得知他们的家眷都被流放到积石州做苦工,他非常担忧。
以至于当他的儿子张符悄悄来到长安城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表达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就大开杀戒,颇有卸磨杀驴的迹象,这对于我等来说非常不利,不说贪腐什么的,这可能就是对咱们这些降将贰臣的打压,儿啊,我等怕是要做两手准备啊。”
张中彦紧锁眉头,叹息道:“为什么皇帝在此时就要卸磨杀驴呢?我想不通,南边宋国还在,夏国也还没有彻底吞并,草原上也有敌对势力,他就那么自信?
把我等铲除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他这样做有什么必要?他的动机是什么?我为什么看不懂呢?这不应该啊!”
张中彦都想不通的事情,张符当然更加想不通,但是他比张中彦更加务实。
“父亲,想不通就别想了,现在还是想想咱们该怎么留后路吧!万一皇帝就是疯了,就是有病,就是要全灭了咱们,咱们也好有后路可走,不是吗?”
“你想怎么办?”
张中彦看着张符。
“别无他路,只能请宋国来帮忙了。”
张符低声道:“关中和川蜀接壤,川蜀之地,有宋大将吴璘镇守,吴璘在当年金军势大的时候就扛住了进军的猛攻,可见吴璘善于用兵,我们可以给他两个选择。
其一,他若是愿意出兵,我们可以策动至少五个州投降他们,他们可以兵不血刃得到五个州的帮助,势力瞬间大增,打苏咏霖一个措手不及,关中易主也就在旦夕之间。
其二,就是他们没有胆子进攻关中,不敢和苏咏霖正面对抗,那没办法,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投奔过去,但是要请他们务必保护我们逃到宋境。”
“第一个选项对于宋国来说都挺有风险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新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敢不敢冒风险,若是不敢的话……我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是不敢的。”
张中彦看着张符道:“这些事情都要想好了,想明白了,千万不能出岔子,出了岔子,咱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张符想了想。
“您好歹是明国太尉,我也是官员,就算他们不敢来关中,我们去宋国,那又是多大的声势?宋国但凡能利用起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好处,咱们还可以带很多人一起走,一起投奔宋国,大不了给吴璘一点钱助军便是了。”
“宋国才被明军打败过,他们还敢和明国做对吗?”
张中彦忧虑道:“明军强横,世所罕见,就算是当年的金军再现,也不会比现在的明军更强悍,儿啊,我真的很担心南国方面不会接纳我们,我们的逃生之路恐怕不会很简单。”
张符沉默了一会儿。
“不管怎么说,先接触一下吧,探探吴璘和宋廷的口风,等咱们这儿真的出了事情不得不走,咱们也有个准备,您说呢?”
张中彦沉默良久,最后岿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