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是浓稠的豆子茶,豆子浮着,上面撒着细细的芝麻末儿。
谁知徐清还没下嘴,牛吃草把他那碗拍到地上,呸了一句“大胆,竟敢在我茶里……”
原来牛吃草竟然眼花,把芝麻末看成了土灰。不过“洒土灰”三字还未出口,那小伙儿已是赶忙跪下,先求饶,一句然后道了一句“小的不知客官不喜吃碎芝麻!求客官饶恕,我再去泡过一碗!”
“啊?”牛吃草果然没有将“洒土灰”说出来,而是道去吧,碎了的碗赔钱给你。而且真付钱的时候,牛吃草多饶了他二两银子,简直是横财。
徐清不由得琢磨了那小伙儿话,他先是猜透了牛吃草的怒火何来,然后也没说什么“那不是土灰”,而是一句话让牛吃草知道那是碎芝麻,既给牛吃草留了芝麻都认错的面子,又把真相解释清楚了。所谓快狠准的公关也不过这样吧,若是今日碰到的是别的人,小伙儿亦能安然也。
不错,徐清心道,是个伶俐小伙儿。
酒喝暖了身体,牛吃草便道马歇息好了,看天色不早,催促大家上路起来。由于银子给的多,店家吩咐自家儿子,就刚才那小伙儿给徐清一行人带路。湖广多山丘,故多岔路。
一路上,小伙儿遇到岔路便走至众人前头引路,走到直路上了,又慢慢退至最后。把生路先行,尊者先走二者完美结合起来。
嘿,徐清越发感兴趣了,把小伙儿叫至跟前,问他有无兴趣来做事。小伙儿以父母还在为由回绝了,徐清直呼可惜,留下一封信,让他有事可去长安,洛南找他。
走至最后,小伙儿叫了一声,竟找到一块碑,上面写着“潭州”二字,小伙儿道,过了此界碑,就是潭州了。又走三四里路,便见到了远处山脚下的驿站,趁天未大暗,小伙儿告辞走了。
却说驿站,徐清等人在路边小店喝了茶酒,吃了点鸡肉蔬菜,此时肚子里也已经辘辘起来。走至驿站门口,未见有驿臣出来接马,却听见里面有咿呀弹唱之女声。还有酒香,肉香飘出来,引得徐清等人喉结滚动。
是谁在驿站里头办宴?
所谓驿站,是朝廷出资办下,由驿站周围百姓纳粮维持,给过往官差食宿,换马的公家旅馆。既是这样,接待的就只能是官差,其规格也要按照品级来。
但有的驿站常日难见一次官差,故而驿站也接些私活,给过往客商安排住宿。
按道理说,这驿站只能徐清一个人,和规定好了的下人住进去,荀雪儿等官眷也是只能在门外的,可徐清不吃里头的东西,只找房子歇息一晚,故而可以通融。况且,徐清只是想找个有屋顶,有墙的地方罢了,用了什么,喝了什么一概给钱结算,不算挖大唐帝国的墙角。
可里头,既是酒又是肉,听动静还有外头上门的伎子唱曲儿,天色都这般暗了,伎子还不马上变为妓子?
当是时,徐清胸腔内一股无名之火腾起,心里骂道,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更让徐清大怒的是,自己在外头吹风,竟没人出来开门。
牛吃草已是下马去敲门了。
大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吏,看面色似乎十分不耐烦。老吏一看这么多人,有男有女,不知是哪里来这么一个大官,因为只有大官才有这么多家眷啊。
老吏收起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微微发苦,里头还有一个二世祖,这外头又来一个“活菩萨”。官家的活菩萨不比百姓的,百姓的活菩萨乃是施善的,官家的可就是来拿香火的,有的官吏把上官到访称为接佛。
老吏想着,走到了徐清马前,跪下道“小人恭迎老爷,”
老吏不入流,不能自称下官,只是小人,他眼里最大的官不过是县令,所以称徐清为老爷,不是大人。
王山哼了一下,斥道“看清楚了,这位是刺史大人,还不快打开门,迎我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