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赵昀起身,感到无比的疲惫。
他真的老了,无心于政务。
但还有太多事要做。
要除掉董宋臣,罢免丁大全、李瑕,阎李丁当可以是奸党,但不能是不忠心于他的奸党;
要罢免吴潜,以免这个老东西对他的侄子……不,是养子、是唯一的嗣子,以免吴潜要把皇位从他这一系交回到宗室手中。
宗室?去他……的宗室!
赵昀绝不容许。
等忙完这一切,又要开始每日督促傻儿子读书了,头疼。
当初就不该挑李仁本家的长女为荣王妃,好妒之恶妇,连陪嫁侍女怀孕了也要药掉。
把堂堂储君,药成这副德性。
李家就该满门抄斩!
竟放任李家人活到了今日……
“传贾似道,选德殿内引奏事。”
……
“朕即位以来,灭金驱蒙。今蒙古大乱,外患已平、三边安定。朕有自知之明,这般文治武功,朕已竭智尽力,难再更上一层。所虑者,宗庙之传承,近朝中多有劝朕立太子者……”
说着说着,赵昀突然发怒,拿起案上的果子砸向贾似道。
“贾师宪!你敢在朕说话时玩胡桃!”
贾似道被砸了一下,竟还自顾自低头把玩袖子里的两枚胡桃,道:“陛下既不信任臣,何必来问臣?臣这性子,本不该为官,不如放臣自由自在吧?”
赵昀大怒,拍案喝道:“你活腻了?!”
贾似道这才收了胡桃,恭恭敬敬道:“恭听圣谕。”
赵昀吹了吹胡子,见贾似道这一板一眼的模样,依旧不痛快。
“你近前来。”
“遵旨。”
“不必端着,笑。”
“是……”
“啧。”赵昀砸了砸嘴,道:“为何不像从前那般与朕亲近了?”
“臣怕陛下,臣不愿再知枢密院事……”
赵昀长叹一声,问道:“鄂州之战前,你可料到忽必烈会退兵?”
“陛下?”
贾似道惊愕不已,喃喃道:“陛下是认为……臣故意的?”
他慌忙跪倒在地,双手就要去摘官帽。
赵昀上前,一把摁住贾似道的手。
“请陛下容臣致仕……”
“够了,朕是说,有人在构陷你,朕不信。”
“臣万口难辩……”
“不,你亲入鄂州城,七百骑移镇九江,已不需辩一句。你回朝之后,不争权,不夺势,只为朕找回季惜惜,这份赤胆忠心,朕还能疑你不成?”
“陛下就是疑臣,臣宁愿不当这官……”
“唉。”
赵昀叹息,忽问道:“我多久未与你斗蛐蛐了?”
“自臣奉命宣抚两淮、京湖以来。”
“两三年光景……犹记当时我与你玩乐,还感年轻力壮,今日,我却觉自己已老了。你还年轻啊,你这相貌……与你姐姐有几分相像。”
贾似道低头不语。
“我愧对你姐姐啊,她为我生了唯一旳女儿。可我却连一个皇后之位都给不了她,还让她早早……香消玉殒。”
赵昀是真的悲伤。
活到如今,他愈发深切地体会到了帝王的孤独。
后宫佳丽无数,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早已病故多年。
“这皇帝,我当得再好,何用?保护不了平生挚爱,为人夫者,我终究是……”
贾似道不由红了眼,道:“姐夫。”
“好,好。”赵昀大喜,拍了拍贾似道的手,感慨不已,“旁人啊,总说朕昏庸,用奸臣,他们不明白啊……不明白朕想要的就只有一份真心而已。一声声‘陛下’‘官家’,有几人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