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史天泽正在见忽必烈派来的蒙古重臣,线真。
线真是克烈部都元帅土薛的儿子,土薛可以称得上是蒙古国的宿将了,随成吉思汗统一蒙古诸部,随拖雷参与过三峰山之战灭金,又随阔端攻蜀。
蒙哥汗在时,把汉中六百户封给土薛作为采邑。
换言之,李瑕现在所占的汉中,有一部分也属于线真的财产。
虽然是蒙古人,线真不像他父亲那样战功赫赫,样貌显得很文气。
他曾是忽必烈的宿卫,管理膳食,是忽必烈非常信任的人,如今任大蒙古国枢密副使,勉强算是文官。
“天灾?”
询问着史天泽为何会大败,得到了完整的回答之后,线真用蒙古语反问了一句。
“打着打着黄河冰面塌了,所以输给了李瑕的,史丞相要我像这样禀报给大汗?”
线真也很烦恼,他来之前根本还不知道史天泽大败的事,本以为到的时候史天泽已打了胜仗,会与他分享很多的战利品。
结果赶上了这个坏消息。
局势的变化也比史天泽想像中更坏。
本以为,哪怕他这一路没能取得进展,别路的兵力也该攻入关中了。
他这边除了当日留在后方的两万余人,他麾下的将士已成了惊弓之鸟,这几日兵将都被分派出去追捕溃乱之后的逃兵。
再稍整军阵,继续派小股兵马过岸,继续稳扎稳打,不求大胜,但求继续牵制住李瑕主力,待别路破敌,也可分润些功劳。
到时也算败得不那么难看。
但忽必烈既派人来催促,来不及挽回了。
史天泽只好先找一个理由。
“我怀疑军中有世侯已经暗地里投靠了李瑕,才让局面变得如此糟糕。”
线真问道:“谁?”
“目前还只是怀疑。”史天泽欲言又止,捻着胡须作为难状,沉吟道:“保州张家与李瑕有姻亲……”
“张弘范?”
史天泽其实并不太怀疑张弘范,但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而眼下需要有人来为战败担罪责。
帐中气氛有些神秘起来。
毡毯上的线真把酒囊凑到火炉之上烤着,有些不信,道:“大汗很相信张弘范,真的是他?”
史天泽正待开口,夜色中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向帐外,久经沙场的经验让他警觉起来。
倾耳听,远处那是什么动静。
“……”
“袭营啊!”
“宋军来了……”
喊声传入史天泽耳里,他很快速地就进行了思考。
确实没想过李瑕会杀到这里,因为距韩城之战才过去六日,宋军也要打扫战场、安顿俘虏、救治伤员、休整体力,来不及做袭营所要的一切准备。
就算来偷营,是如何穿过黄河冰面却没被巡卫发现的?如何无声无息就到了哈必赤营地附近?
必是内应。
今夜,是李恒值防……
史天泽脑中忽然明白过来,李瑕的内应不是张弘范,而是李恒,那个终日穿着黄鼠狼皮袄子的西夏后裔。
眼下更重要的却是如何防备。
自从韩城之战后,蒙卒士卒根本还没从惊慌中回复过来,一旦被踹营,尤其是宋军忽然间已杀进大营,很可能会迅速崩溃。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史天泽很清楚,且在一瞬间作出了反应。
“快!召集士卒!”
史楫、史格掀帘冲了进来。
“叔父!”
“父亲……”
“快,准备应战!”史天泽大喝。
“叔父快走!宋军杀进来了!”
史楫根本顾不上什么应战不应战,已径直扑向史天泽护着他要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