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州城楼,杨景穿着黑色盔甲,双手撑着墙头满脸忧色。
远出便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金军营寨,锦旗飘动,可以识别出至少有三员大将的将旗,只是太远看不清楚罢了。
“杨帅,您放心吧。只要我还有半口气,这沈州就不能丢。”旁边一个魁梧的汉子走过来说道。那张阴冷的脸,满脸的络腮胡,赫然就是怨军曾经的统领郭药师。
现在他的身份是长城军团的厢都指挥使,手下有二万人,妥妥的方面军大将了。
陈嘉是知道他的。
郭药师在前世也算一个可怜人,怨军本来是天祚帝组织北地汉人成立的。也因为他们是汉人,所以不受辽军待见。苦活累活他们上,好处却轮不到他们多少。
投降宋国后,人家宋国皇帝也把他们当炮灰。因为是北地汉人啊,这都隔了好几代了,谁特么知道他们的忠心几何?
辛辛苦苦杀进幽州,刘光世的援兵迟迟不到,原因是刘光世觉得拿下幽州这种旷世奇功怎么能给一个北地蛮子呢?结果还是被辽军赶了出来。
金军来了,打不过也就投降了。投降后建功无数,结果人家觉得他反复无常,找个由头没收了兵权。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给,活活给金人折磨死了。
这一世他投降陈嘉后实际上也没有得到什么重用,被任命厢军指挥使。
没想到这家伙能力是有的,河东军的升迁不看人情看军功,生生被他爬到了厢都指挥使的位置上,成了杨景手下的左膀右臂。实在说,他的能力其实在杨景之上,奈何杨景起点高啊。
杨景回过神,伸手打了他一拳,“说什么丧气话。沈州是大帅亲自设计,杜江总管带人修的。莫要说他十万金军,二十万想攻下来也要崩掉他的牙。我老了,没两年就要致仕回家抱孙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灭方腊,打金国,灭夏国都没有轮到咱,这次机会再把握不住……药师啊,你才四十岁,你家郭安国才二十出头,以后走到哪一步全看这一次了。”
旁边一个年轻将领蹿过来,“杨帅,我们军校教授说过的,宋金必定要决一胜负的,以后还有机会。”
杨景伸手爱怜地拍拍他的头盔,“郭安国,这性子还是那么跳脱,好好学学你父亲的沉稳。你武艺高强是没错,这暴躁脾气得改。”
郭药师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全是骄傲。郭安国刚从军校以优秀生的成绩毕业,在自己麾下做一个营指挥使。
原来大字不识的顽皮孩子,在军校学习了两年,现在也算有模有样了。自己能爬到什么高度不知道,可他这儿子却是未来的希望。
郭安国身体一挺,行了个军礼,“大帅,您放心。我还指望多杀金狗立大功,也换您的四颗星戴戴。”
杨景哈哈大笑,又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臭小子,眼皮子这么浅。以后你要戴金星,三颗才过瘾。”
“行,我保证戴上三颗金星,不让您失望。”
郭药师看着儿子稍显稚嫩的脸,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一个不受世人待见的北地汉民。辽军拿他们当贱民,当猪狗。河东军倒是把他当人,可毕竟是圈子外的人,其实也不那么受待见。
自己为什么起早贪黑训练部队,每一次军演后的嘉奖令都浸透着他的汗水,每一次的升迁无不是他几乎拿命换来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将来有个出息,不再受窝囊气么。
为了让郭安国考上军校,他都不知道打断了几根棍子。为了让他考上军校,自己舔着脸去求人家学堂教授教孩子读书认字。为了让孩子考上军校,偷偷摸摸提着礼物往人家军校教授家里送。
好在这孩子也算争气,居然在军校里表现得出类拔萃。当看着陈嘉给郭安国戴上军徽的时候,差一点就忍不住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