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彭氏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抱太高的期望,这日子反而更自在。
至少她给自己送了这么多补样品不是吗?
让底下人收拾着那些补品,想着她还得过去容氏那里,回禀下。
谁知道过去容氏门下,恰听到容氏在和嬷嬷说话,说的却是:“我早说过,不让他去,这下子可好,受伤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虽说宫里头派了大夫去,可终究不放心!哎——对了这事可千万别让二少奶奶知道,她也快生了,这时候她知道了也是添堵。”
顾嘉听得这个,微怔了下,心里明白,是齐二那里受伤了。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便没进去,干脆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心里想着齐二,知道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可是却终究不安心。
自己的夫君,要相扶一辈子的人,受了伤,她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连问一声都不能的。
走着时,突然间肚子开始发紧发疼,疼起来一阵阵地缩,疼得她连站都站不稳的。
旁边的红穗儿先发现她不太对劲,忙扶着。
她意识到了,蹙眉,艰难地道:“赶紧去告诉太太,给我请大夫。”
她这一说,旁边的嬷嬷和丫鬟都炸了,请大夫的,跑去容氏那里报信的,还有扶着进屋的,打开铺展的,忙前忙后。
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阵一阵地疼,疼得厉害了顾嘉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嬷嬷在旁边给她鼓劲,容氏也进来说了什么,语声焦急,在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后,那阵呱呱啼哭声终于传入她的耳中。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体验。
而就在这种喜悦中,她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中。
而就在遥远的边疆,伤重的齐二陷入了高热和昏迷之中。
他正蹒跚艰难地走在荒郊野岭之中,黑鸦斜飞,草木枯落,抬头见,残阳如血,为这荒郊野岭涂抹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凄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两条腿无意识地往前走。
前面还有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他的手脚枯瘦,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盏灯,一盏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灯。
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心里却清楚地明白,这是极重要的一盏灯,怎么也不要让它熄灭。
他就这么抱着那盏灯费力地往前挪动,走着走着,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齐二,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这是什么灯!”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
“齐二,齐二,你告诉我!”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齐二,齐二,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
你在哪里?
“齐二你回来,你回来……我,我不想死!”
这是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叫,仿佛穿透了阴阳的界限,穿过了生死,传入了他的耳中。
如同一把剑刺入胸口,心肺俱碎,强烈到让他几乎失去意识的剧痛袭来。
他艰难地站在那里,抱着那盏灯:“嘉嘉,是吗?”
身后的那个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僵硬缓慢地回过头,却看到在漫天的彩霞之下,在凄迷荒败的枯草之间,一个单薄苍白的身影若隐若现。
仿佛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水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命运的齿轮,看到了生命的轮回,看到了她所有的痛苦和疑惑,看到了他和她往日的因和果。
看到了他的这辈子,以及上辈子。
许多许多的信息涌入大脑之中,他恍惚中低下头,望向手中那盏灯。
灯已经奄奄一息,隐隐欲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