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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雨,如丝如梭,已经下了一整天。
没几步路,董锐懒得打伞。但他走进仰善商会分舵时,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半。
大意了。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听见一阵低沉的埙声。
今天商会人少。再说,能在这里随便吹奏乐器的,只有任性的东家。
董锐走去闲人免进的商会后院,跳上二楼,果然瞧见贺灵川倚在长廊的木柱上吹埙,开得绚烂的紫楹花大大方方探进二楼,伴着埙声和清风轻轻点头。
那旋律在悠扬中带着古埙特有的苍凉,和着檐外的雨声,越发空远了。
即便是董锐这样不通音律的人,也听出了深深的孤寂,仿佛吹埙人遗世独立,只有清风细雨相伴。
这长长的回廊、被盛开的石榴和蓝花楹隔开的角落,是一个人的世界。
董锐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有时候,他都会忘记贺灵川也是个有情绪、有烦恼,有血有肉的人。
昔日在鸢国鹿苑救援柯继海的热血少年,已经变成了城府深沉、不露声色的九幽大帝。
董锐从来也不清楚,贺灵川心底在想什么。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贺灵川放下古埙睁开眼,看着董锐道:“后厨做了不少芋笋包,还有新打的甜辣酱。”
吃笋的季节还剩个小尾巴,用芋泥做皮,填入肉丁笋丁荸荠丁等馅料上屉一蒸,就是本地人很喜欢的早点。
董锐这时候过来,就是要蹭饭的:“一会儿就去。你奏乐的本事又见长了啊。”
“凑合吧。”琚城安安静静,而盘龙世界烽火连天,贺灵川这几天夜里都在备战,感触颇深。
他把玩着古埙,董锐目光一凝:“咦,你什么时候打开了最后一孔?”
这只埙的最后一孔,从贺灵川离开灵虚城之后就封上了,怎么现在是开着的?
难怪音色听起来有些不同。
“这个啊?”贺灵川晃了晃手中埙,“已经打开好些天了。”
董锐一惊,那就意味着……
“我有预感,爻国之行杀机四伏,需要我们全力以赴。”贺灵川缓缓道,“这次去天水城,青阳瞧见我一定会很不愉快,说不定就有些动作;爻王则是意图不明、不可不防。”
他能感觉到,爻国对他并不友善。
呵,或许爻国对任何人都不够友善。
“另外,你那些同行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手段奇诡,连司徒羽也可以杀掉,如果有人雇佣他们来对付我……”
他自恃修为、战技远胜司徒羽,但历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个神秘的妖傀师组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暴雨打萍,受害人属实不好对付。
“还有一股力量不可不提——”檐外的雨忽然下大了,贺灵川的话压过雨声,传到董锐耳中,“——天宫和贝迦。”
“相隔这么远,贝迦还会注意到我们?”董锐奇道,“它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黑甲军和九幽大帝传说的兴起,最先引起小神们的警惕。”贺灵川跳到栏杆上坐好,后背抵着柱子,“仰善商会从闪金平原中部收集到的消息,有些小神的信徒已经转信九幽大帝了。甚至前几天,余托城还建起了供奉九幽大帝的祠堂。”
董锐笑道:“他们把你供作陆地神仙,也不怕你折寿。”
“人去求神,为的不就是个盼头?”盼望过上好日子,盼望平安少病。
对于正在遭受不公、饱受欺凌却无力反抗的平民来说,盼的不就是有人替自己申张正义、除恶除暴?
过往那么多年,闪金平原何曾出现过这样的英雄?
神明为了吸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