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监国那等人物,了解爻国政局的人都想着,这人会不会哪一天就折了,好比沙子垒起来的城堡再漂亮,等到海水涨潮,顷刻就消解于无。
但古蔺也明白一点,自己和铜林记已经跟仰善捆绑在一起。
王福宝就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古蔺看他一眼,知道贺骁要是真地倒了,也会先把他砸成碎片!
话又说回来,贺岛主要是能够从爻国全身而退,就是铜林记不折不扣的贵人。
他很清楚,仰善疯狂大撒币、从爻国扫购物资,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举动。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在他看来,贺岛主深知爻国政局险恶,正在为撤出爻国做大量准备。
古蔺对此毫不介意。
他本来就是裴国人,经营铜林记十多年,早就看遍爻国上层权贵的嘴脸,也明白爻国有多么排外。
屠元红生前时常与他谈论闪金平原的局势。对于爻国在闪金平原的地位和作用,他比多数爻人更清楚。
乘坐蜗蟾返回涌泉山庄期间,董锐问贺灵川:
“卢远征真敢倒卖那么多公粮,难道不怕东窗事发?”
“一来是公仓的换粮期马上就到,他只不过是提前一个月卖粮罢了,到时候秋粮收上来填仓,这事儿就是大梦了无痕。”贺灵川竖起第二根手指,“二来么,你以为卢远征那三十七万是白花的?他向爻王递交了投名状,钱也花了、忠心也尽了,就算东窗事发,爻王能对他下死手?”
“说难听点,那三十七万两银子就是贿赂国君的、就是买赎罪券的。国君既然大大方方收了,卢远征就是他的自己人了。满廷文武都看着,所有向他递过投名状的臣子也都看着,正是一致面对青阳之时,哪能先拿自己人开刀?”
董锐也不由得乍舌:“这不就是贪官污吏的免死金牌?”
贺灵川耸了耸肩:“我早说过了,投名状的毒性很大。”
董锐看着他嘿嘿笑,毒性再大,不还是贺灵川投给爻王的?
……
幽湖之水,来自北边十里外的彤河。
最近雨水过多,彤河的水就有点浑浊,还有点湍急。
河边野渡泊着一艘乌篷小船,栈桥边还守着两个汉子。
日上三竿,有一介布衣戴着斗笠从林子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才走向河边。
守桥的汉子上前挡着,这人伸出双手,一手握圈,另一只手做了个流水不绝的姿势。两个汉子一见,立刻退开:“请上船。”
这人跳上小船,梢公轻轻一撑,船只滑入河水,轻盈开走。
水上行舟,静谧无声。
这人走进船舱,见这里只摆一张矮几,几边坐着一名贵妇,意态悠闲,正是青阳!
“白将军,请坐。”
青阳亲手斟两盏清茶,推一盏给他。
这人落座,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威猛的脸。
白坦。
白坦举杯啜一大口,并无往日朝堂上的怒目直视,反而对青阳格外恭敬:
“监国大人,近来安好?”
“朝堂上少些操劳、幽湖中多点自在,我也颐养天年,有什么不好?”青阳单手架在膝上,眺望河中漩涡,“刚下过几场暴雨,这彤河里的暗流,表面都盖不住了。”
白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河中激流:“是啊,暗流都盖不住了。”
“听说白将军当初连夜买下幽湖精舍,如今价格暴涨四倍,收益颇丰。”
白坦立刻道:“以这种方式鉴别忠侫,简直儿戏!”
青阳瞥他一眼,没吱声,但意思很明白:
你买得比别人都早。
就算是当舔狗,这位白老将军的反应速度也快过一般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