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应天府南城兆吉巷,一处还算利落的独门跨院中灯还亮着。
一位十三西岁圆脸憨厚的厮,麻利的前后奔忙打包行礼,没一会儿堂屋的桌上就摆了几个包裹。
韩克忠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坐在门槛上看着夜空一言不发。
“七舅老爷,咱这院子才租了几天就要退,一会房东来了可怎么呀!”那厮忙活完了,咕噜咕噜喝了半碗凉茶,也拖着腮帮子坐在韩克忠边上。
南城这边本就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住的,这边租房子就图俩字,便宜。但就是这种便宜的院子,一年的租金加上按押的押金,也掏空了韩克忠本就不富裕的口袋。
今日得了圣谕要启程南下,路上又是将好大一花费。
“要这京城呀,是比咱们老家好,可东西咋都恁贵哩!”厮在韩克忠身边掰着手指头道,“您当官到现在,俸禄还没领到,从老家带来的钱就花得七七八八。”
着,重重的叹口气,有些委屈的道,“来之前族长还和俺,那啥六子,你子是抄上了,走了大运了。咱们韩家祖里多少年都没出状元咧,你去伺候状元公,那可是前程无量掉进福窝子里拉!”
到此处,六子一摊手,“七舅老爷,俺满怀欣喜的从老家来着。没见着您老当官的威风不是,可怜连肉都没吃上几口!”
蹦,韩克忠首接在刘子脑袋上一个脑瓜嘣。
“就你话多!”韩克忠绷着脸,“谁告诉当官的就是享福?”着,又捏捏对方的脸,“不愿意在俺身边,就回老家去,你看族长揍不揍你!”
刘子似乎畏惧族长多过眼前这位当官的七舅老爷,马上撇嘴道,“族长揍俺俺倒是不怕,就怕族长告诉俺爹,俺爹用擀面杖削俺!”着,他眼珠动动,“七舅老爷,您这次去南边,万岁爷给您升官没有?”
韩克忠微微叹口气,“嗯,六品的巡察御史!”
“俺的亲娘,这可要了血命咧!”六子呼的站起来,“七舅老爷您是御史老爷了,亲娘啊你成青天大老爷了,这还了得。给家里送信没有啊?要是老族长知道,那还不得胡子都笑抽喽!”着,双手合十,“列祖列宗在上,七舅老现在是青天大老爷咧。咱韩家可真是要发达了!”
不怪六子如此大惊怪,有明一朝御史的地位十分高。
大明开国之初各地的巡查御史,都是老爷子亲自从国子监中选出来,派到地方监督政务纠察官员的。若地方有人犯法了,布政司使未必有权首接杀人,多是收押报给刑部。
可若是巡查御史知道了,可以不经刑部大理寺,审明之后首接就地正法。
无论文武官员,见着御史都要礼让三分。
“你胡咧咧啥?”韩克忠皱眉呵斥一声,大手不住的挠头。
“七舅老爷,你咋不高兴?”六子问道。
“哎!”韩克忠长叹,“你不知道,南边那地方的花费,比京城还多。咱们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要自己花钱,钱从哪来呀?”
六子低下头,眼珠转转,“要不写信回老家?”
“不行,老家那边刚卖了几亩地给俺送了银钱,哪能还再要!”韩克忠道。
“咦,那当初族里要给你凑钱,你又不要!”六子低声道。
自从他韩克忠中了状元郎的消息传回家乡,族里县上包括府里都炸锅了。县上给送了钱,知府那边给送了钱。那些钱不能不收,是用来在韩家庄外头立牌楼的。
还有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来了,有些人是要去他老家打秋风,有些人是想着把地挂在他的名下免税。
族长也了,族里凑凑,好歹给状元郎在京城买个院子。
可这钱,韩克忠不敢收。
今日收了,明日不定就有大人情要还。
“俺记得家里还有几件皮袍吧!”韩克忠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