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秋夜的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云初披着薄衫倚在床头,正在,大晋地理志。
上下活了两辈子,她去过的地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以前随谢景玉去过冀州老家祭祖,陪着她娘去过永安城拜见外祖父外祖母,除了这两座城池,竟然再未去过其他任何地方……至于为谢世康求医走的那些城池,就只是略走了一趟,不算真正去过。
真真是白活了一回。
地理志中,写了许多大晋东西南北的各色风光,各地独特美食,光是文字,就令人神往。
有朝一日,真想带着两个孩子,走遍大江南北,再大胆一点,还想带着孩子坐大船,游历千山万水……
“姐。”听雪敲敲门,在外头轻声道,“平西王来了,是有要事见姐,姐见吗?”
云初丝毫不意外。
她白天了那样一番话后,楚翊定然会审问宣武侯。
他知道了那一夜的事,自然会来找她。
她在薄衫外穿了一件披风,这才走出内室,穿过垂花门,走到外院去。
她一眼到了站在偏厅门口的楚翊。
楚翊也一眼就到了她。
他迈步就朝她走了过去,走得近了,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熟悉的香气,和那一夜重叠在一起。
其实早就闻到过这气息,为何、为何他没有生出哪怕一丁点的疑心?
还好,不算太晚。
“我……”楚翊的喉头一阵滚动,他吞了口空气,将涌动的情绪压下去,“我方才审问了秦明恒。”
云初立在他面前,微微仰头他:“审问出结果了吗?”
“云姐,是我……是我毁了你。”
楚翊深色的墨瞳之中,是无穷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他五指收拢成拳,手背上筋络分明,青筋颤抖着,情绪难以自抑。
“对不起,抱歉,是我的错……”
“若是早知道,我定会为那一夜负责,定不会让你在谢家苦苦煎熬了五年。”
他终于知道,为何她如此痛恨谢家。
谢景玉在洞房之夜,将自己的新婚妻子,送到了宣武侯府。
她生下的一对儿女,被谢景玉扔到了宣武侯府。
若不是秦明恒有最后一丁点的良知,将孩子送到他这个父亲身边,瑜哥儿和长笙怕是早就……
谢景玉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他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我愿意为那一夜负责。”
楚翊目光灼灼望着她。
云初为这一次的见面做足了心理准备,她面色沉静如水,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她的声音也很淡:“王爷不必如此,你我都是受害者,没有谁对不起谁,最无辜的是两个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遭受了那么多不该承受的痛苦……过去的事情己经过去了,我们身为孩子的父母,应该多为孩子们考虑。”
楚翊不再负不负责的话。
面前的女子,恨谢家,便让谢家败了。
她恨秦明恒,宣武侯府没了。
她应该也恨他夺走了她的清白,毁了她一辈子。
但因为他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所以,她压下了恨意。
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嫁给他。
楚翊抿了抿薄唇:“云姐,在孩子们这件事上,我尊重你的所有意见。”
云初一字一顿:“孩子的身份万万不可透露出去,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孩子们一生都会蒙受污点。”
那时候,她是谢家妇,却生下皇室血脉。
这件事无论她有多无辜,都堵不住朝堂坊间那么多张嘴。
她被议论没什么,就怕两个孩子一辈子都遭受身世来历的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