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太虚大师在佛教界的地位如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知道了。
太虚大师虽然跟梁启超关系很好,但却不赞同梁启超采用日本考证来做佛学研究的论点,甚至直言说:“日本于今日,所以真正佛学者无一人也!”他还指责日本僧众娶妻吃肉,全特么一群假和尚。
这些批评的话传到了日本,按理说,日本佛教界应该很讨厌他才对。但就在八年前,太虚大师率领中国代表团赴日本参加东亚佛学大会,他凭借自己精深的佛学修为,居然深得日本僧众的推崇,被日本和尚们尊为“佛教界之盟主”。
当然,盟主什么的只是夸赞之语,日本和尚绝对不敢把太虚大师留下,这位大师玩的是佛教革命啊!
谁也不想自己被革命,包括中国佛教界的保守派们,所以太虚大师提倡的佛教改革往往以失败告终,许多时候不得不向守旧势力做出妥协。
但即便是最守旧的僧众,也只是反对太虚大师的改革,而不会质疑他本人的佛学修为。
包括当今的第一高僧印光大师,虽然被太虚大师的弟子喷成“魔王”,但两人之间的私交却很好,否则李叔同就不会恭恭敬敬地喊太虚大师为师兄了。
毕竟,李叔同是印光大师的徒弟。
就连一向嘴皮子刻薄的鲁迅,对太虚大师的评价都是“和易近人,思想通泰”。
真正的大师,那都是有独特人格魅力的。
吕碧城见两人聊得起劲,突然提出疑问说:“大师,周先生在欧洲时,曾说过一番话令我迷惑至今。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你说。”太虚大师笑道。
吕碧城重复周赫煊曾经的话,说道:“周先生说,在他看来,佛是大智、大悲和大能的人格体现,佛代表着一个理智、情感和能力都达到圆满境界的人格。佛不是万能的,佛不能赐予我们以解脱。佛只能教导我们,引领我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解脱。佛不能使我们上天堂,或让我们下地狱,不管是天堂般的西方极乐世界,还是恐怖的十八层地狱,都是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得来的。大师,你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阿弥陀佛!”
太虚大师诧异地看了周赫煊一眼,笑道:“周老弟所言,甚合吾意!”
“大师也赞成这种观点?”吕碧城惊讶道,她显然没有读过太虚大师的《真现实论》。
太虚大师指着周赫煊微笑道:“仰止唯佛陀,完就在人格。人圆佛即成,是名真现实。周老弟能说出那番话,已窥真现实之境,我也是六年前方才领悟此理。”
吕碧城顿时傻眼,因为太虚大师说的那四句揭语,跟周赫煊的一番话相似度极高,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沉默少许,吕碧城又问:“大师,我修的是净土宗,你修的是禅宗。周先生曾问我,既然佛与佛没有区别,那么禅宗和净土宗又有何分别?”
太虚大师微笑着朝东方一指:“此去上海,可以乘船,可以坐车,两者又有何区别?”
“殊途同归而已,”吕碧城虽然听懂了,但还在纠结,“虽然殊途同归,可所走道路还是不同的,既然佛是一样的,为何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呢?”
太虚大师摇头道:“你的心乱了!”
吕碧城顿时愣住,随即合十苦笑:“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开解,曼智确实着相了。”
虽然禅宗和净土宗有着不同的修行方式,但两派均以“修心”为主。
禅宗讲的是定心,要求心归一处,不生妄念,由定生慧,由慧而得开悟,以得解脱;净土宗讲的是一心不乱,由一心念持佛号,而与佛相应,得佛接引往生。
吕碧城能问出那种问题,说明她的向佛之心已乱,完全违背了净土宗的宗旨,这两年的修行成果化作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