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所讲,他是弃国弃家。而且洪承畴给清廷不少谏言,都是要遵循明制。他这么说了,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要破坏规矩,夺情起复,别人又会怎么看他?大清朝也不是铁板一块,有那么多不要脸的汉奸,他们未尝不觊觎洪承畴的位置。到时候掣肘攻讦,不会少的,洪老贼疲于应付,内外交困,我倒要瞧瞧,他还能撑几天!”
叶廷兰低下头,稍微思忖,不由得手心冒汗,震撼到了极点。
因为这一条计策,环环相扣,几乎无懈可击。
最最关键,投入成本极小,可能带来的收益,却是没法估量。
“虽说是洪老贼的爹妈,他们也该死,可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阎尔梅沉吟道:“这话没错,可事到如今,还讲究君子之道吗?不除掉洪老贼,南方的抗清志士,英雄豪杰,只怕就要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就凭这一点,哪怕更残忍的手段,我也用得出来。”
叶廷兰沉吟片刻,思前想后,也只能点头,“确实,我给兄长写封信吧,他人在福建,追随隆武天子,似乎可以对洪贼的爹妈下手。”
阎尔梅也道:“我也要给梅村先生写信,求他一支大笔,好好润色,尽快拿出话本戏曲,痛骂洪贼,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阎尔梅提到的梅村先生,正是吴伟业,他号梅村,崇祯四年,会试第一名,殿试榜眼,全国数一数二的神人。
彼时有人说吴伟业牵涉舞弊,崇祯下旨,亲自阅卷,看过之后,崇祯批了八个字“正大博雅,足式诡靡”。
大家伙虽然都是天子门生,但有些人更加天子门生,有了这八个字,吴伟业名声鹊起。天子都说他的文章立意很正,足以当天下的范式,从此往后,再要考科举的,无不用心钻研吴伟业的文章。
只是这一点,就让吴伟业感激涕零,对崇祯充满了感情。
纵观明末的这些文人,这一点也是很特别的。
阎尔梅和复社的人有很深的交情,也熟悉吴梅村。
可不要小瞧这些士大夫,让他们干点正事,估计难度不小,但是暗地里做些手脚,掀起点风潮,那还是得心应手的。
毕竟明末朝野,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谁干的?
把这事情交给他们,那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不过朱颐垣也清楚,这些手段,到底还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双方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现在也只是确定了方略,接下来还要大刀阔斧,不断发展壮大,要尽快拿到足够本钱才行。
朱颐垣觉得自己就在和时间赛跑……遭到了痛骂的洪承畴,还是破防了。
这老家伙在欢迎仪式上,表现的云淡风轻,根本不在乎,可是转过头,他就询问山东的情况,尤其是直接询问巡抚方大猷,张阁老全家被人灭门,这是怎么回事?
“张阁老敦厚纯良,当年曾经提携庇护老夫。他的家人又心向大清,堪称山东士林表率,竟然有贼人杀入张家,屠灭张氏,山东官吏,没有觉得愧疚吗?”
洪承畴直接问罪了,“老夫奉命招抚南方,山东乃是后方根本之地,如果不能尽快安稳下来,影响了大局,如何向朝廷交代?”
巡抚方大猷战战兢兢,汗流浃背,虽说山东不在洪承畴的管辖范围,但这位要是上书,罢免他一个小小的巡抚,可是一点都不难。
“请总督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快调动人马,剿灭谢迁,为张氏报仇……”
还没等方大猷说完,突然有人快步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谢贼杀入淄川县城了。”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无不变色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