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朱厚熜脸带忧伤,殿外的御医们忐忑不已。
“陛下……臣妾……只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面容苍白、消瘦了许多的孙茗眼中含泪,“太子……太子……”
朱厚熜“人到中年”,终于开始密集面对医疗技术落后的这个时代亲近之人的生离死别。
彻查过了,庄嫔她们和一子二女的离世,包括皇后的病,都没有什么后宫手段,只是单纯的病重难医。
他母亲蒋太后,六十二岁病逝,在这个时代也算高寿。而没到四十岁却走了的庄嫔,和如今病重的孙茗,那也只能说是没办法。
三十多岁就早逝的人,上至宫廷,下至民间,不知有多少。
就算大明天子,也有许多没活到四十以后。
现在朱厚熜知道孙茗心里始终忧虑的是什么,他有些心疼地握住她消瘦的手:“载墌跟着我,学得很好,你放心便是。你呀,就是因为母亲过世,太过悲痛。从当年到现在,你总是心里装着太多事。”
孙茗眼角流下泪水。
皇帝许多年不曾在她面前只以“我”自称了,孙茗恍惚想起当年的一幕一幕。
但是身为皇后,后宫里有那么多人,她心里怎么能不装着太多事?
病倒之后,更是日夜担心儿子的将来。
她看着皇帝依旧康健的身子,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压垮。
所以,他大约是福寿绵长的。那么,后位岂能空悬?新后入主坤宁宫,宫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要压得住后宫,自不能是新人。旧人里,选个还无子的,会不会动心思?选一个已有皇子的,又会怎么样?
她把目光看向皇帝身后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
太子已经虚岁十七,皇四子朱载墀虚岁十二,生母若去了,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母后……”朱载墌此刻心中的悲痛是剧烈的,一年多里,宠爱他的祖母去世了,现在母亲也病重难愈。
父皇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朱载墌也懂得。
可是自今以后,恐怕许多事就会不同了。
朱厚熜也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他将面临这样的难题。
人性不能去考验,莫非他在帝位上的第三个十年开始,要开始为后宫里围绕着帝位传承的纷争而焦头烂额了?
孙茗若去了,后位由谁来坐,将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陛下……臣妾的妹妹,岚儿……”
朱厚熜沉默间,听到孙茗急切的话语,她的手都用力了一些。
看着她乞求般的眼神,朱厚熜呆了呆,苦笑起来:“何至于此……”
“陛下……”感觉着身体里某些精气神的流逝,孙茗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再次恳求了起来。
朱厚熜长叹一口气。
难道孙交昔年去广东,老来又得一女是命里定了应允在这里?
虽然只比朱载墌大一岁,但有姨母血亲,对太子将来的安全自然是多一重保障。
可是以孙岚生母出身的卑微,孙家一门两后即将带来的反对,孙岚方才虚岁十七的年龄,如何能顺利成为皇后、掌稳后宫?
今非昔比,国戚之家不是不能得到重用了。有多少人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也成为国丈呢?
在三年前就已经从湖广总督选任民政部尚书、今年本拟再选入国务殿的端嫔之父曹察,他难道不想?
一直帮他打理皇明大学院的文徵明虽然自己不会主动提出什么,但是借由皇明大学院,这么多年从中考了进士出仕的官员,这条纽带上又有多少人想推着淑妃文素云上位?
虚岁已经十九,纳了黔国公的女儿为王妃,正在暗中组建将来整个外滇班底的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