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远去。
没人知道严魏庭脑海里是怎么想的,因为花园里的两人还在对峙。
这件事纪砚尘没跟贺成江商量过,以至于他甫一听见时大脑一片空白,制止的话没经过大脑就强硬地脱口而出。
但即便是现在已经过去许久,贺成江想法也还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不能去凉上。”他双手桎梏住纪砚尘的肩膀,强硬又坚决的道。
纪砚尘轻轻皱眉: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什么理由需要你堂堂太子亲自去敌国,你是生怕那边没有人认识你,是吗?”贺成江简直怒不可遏。
纪砚尘抬眼与他对视,那双眼里的冷静如同一盆刻骨冰寒的冷水当头浇下来,冷得贺成江牙关打颤。
一时间贺成江心里甚至涌出怨恨,他恨为什么纪砚尘能始终这样冷静,仿佛游历在所有人世间的喧嚣情感之外,在他的眼中自己心里那点拙劣的,大逆不道的心思好似无处可逃一样。
“正是因为有人认识我,我才要去。”纪砚尘沉声道。
贺成江一字一顿:“不、准。”
纪砚尘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贺成江。”
“襄州位于梁夏中部,往西与黔州有四州距离,往东距离江州奉安有三州。按理说我往东逃有更高的几率活下来,只要我能撑到江州境内,钟家就一定能保我安宁。可我为什么最后会逃往黔州被你捡到?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贺成江没说话,但纪砚尘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在一顿后变得沉重了许多。如果此刻仔细观察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的下颚线绷得极紧。
纪砚尘叹了口气,缓缓道:“从襄州出来,我一开始的确是一路向东,期间才途径三城,护卫就几乎死伤殆尽,越往东暗杀者就越多,有些人甚至胆大得白日里便敢当街行刺。……我没办法才临时改道,一路逃来黔州。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在半路上便置我于死地,为什么偏偏给我留下了一条求生之路,而这条求生之路又为什么偏偏是西境。他们是想要我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有别的目的。”
贺成江慢慢的终于从他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试探。
——为什么偏偏是西境?他们是想要我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是别有目的。
纪砚尘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荡,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咕咚’一声推开一圈又一圈模糊倒影的涟漪。
他又不由得想到了那天,他带着人从官道上把他救下的那个时刻。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因为高烧而通红的脸颊,看着他恍惚中含着滔天怒意、悲苦的眼睛。
他忽然就觉得那天,纪砚尘朝自己伸出手来让他救他的时候,他或许其实并不是在求救,反而是在对那无形中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妥协。
那一刻,他是不是在想“如果背后那个人想要他就这样烂在泥里,那也没关系了,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让他烂下去吧,烂在这谁也不知道的脏污里”。
贺成江喉结滚动,直直看着纪砚尘的脸,声音因为心疼而干涩嘶哑:
“你在怀疑我?”
“没有。”纪砚尘回答得很快,但他却并没有去看贺成江的眼睛,依旧垂着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贺成江松开了纪砚尘的肩膀,他有些颓然的伸手抹了把脸:“你觉得我那天说的我想保护西启侯府的话都是假的,让你当这个男宠才是真的,是我和郢都那些人联合起来要你生不如死的其中一步?”
“我没有。”
“还是你觉得我能捡到你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设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