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个超敏感的人。
敏感的人会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藏在深处,用开玩笑的方式,亦或说反话,讲给别人听。
她心中明明是信了,又害怕错负。
非要别人自己再证明给她看。
她的话听上去有些刺耳,也对顾为经有些不公平,但那幅《雷雨天的教堂》,那篇《亚洲艺术》上发表的论文,在安娜的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她只能在心中悄悄的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
安娜听说过顾为经的名字。
树懒先生可不认识你“顾为经”。
面对酒井胜子潭水般的温婉和沉静。
小树懒决定要从树上摘一个“大椰子”扔进湖面里,在激起的千层水花中,看一看湖底的鱼群。
她仿佛是透过盒子上的孔洞望进去。
能不能在酒井胜子一瞬间打开的心灵缝隙中,看到猫猫摇曳的尾巴。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顾为经听着耳机里长长的沉默。
树懒先生这一次没有剪辑,将两个人的对话,包括酒井小姐面对尖锐提问时的沉默,原汁原味的保留了下来。
他听着播客。
想着脑海中的酒井胜子。
这样的感觉仿佛是透过门前的钥匙孔看人。
顾为经似从这个深沉的沉默里,窥见了酒井胜子浅浅的眉毛,一点点皱眉蹙起时的模样。
餐桌上蒸气海鲜的蒸锅,正有袅袅的水汽升起。
“要吃不?要吃不?要吃不?给你杨哥笑一个,杨哥就给你吃哈!来——喵。”
老杨把宠物携行箱提到了桌面上。
正在那里低头不停的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拿着一根吃剩下的鸡骨头,逗弄着箱子里狸花猫。
大概是胜子的唇离麦克风很近,没有用非常专业的录制设备的缘故。
在这个略长的寂静里。
顾为经能清晰的听见,胜子唇口边的呼吸声。
女孩仿佛正在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吹着气。
记忆泛着熟悉味道的清甜的草莓香,震散了面前正飘荡着的湿意与水汽,依稀幻化成了曾凝视过的脸。
“我给不了你其他的回答,树懒先生。”
良久。
超过十秒的沉默与思考。
久到如果不是录制的时候,音频软件提示连线依然在继续,安娜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提问提的过于尖利,激怒了对方。
酒井胜子已拂袖离去的时候。
少女终于开口了。
“所以,您能给出的答案依旧是,这只是一次巧合,一次恰到好处的……大乐透彩票。”
树懒先生玩味的问道。
“这当然是一次巧合,这一点,我不反对。”酒井胜子回道,“但我不会把这形容成一张大乐透彩票。”
“它看上去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有很多巧合的地方,有很多我们所无法解释的地方——你要问我原因,那么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真的是一次巧合。”
女孩的声音细腻而恬淡。
“因为巧合所以不合理。因为巧合,所以看上去很巧。”
“生活本来就是失序的,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艺术家们的生活,尤其是如此。”
“今天的无名小卒,明天的殿堂大师。今日的殿堂大师,明日破产,流落街头。这些事情每一天都在不停的发生。今天他们是路人,明天他们相爱了。今天他们如胶似漆,相信会成为彼此在混乱生活中的锚点,分分秒秒,直到时间的尽头。等到明天,又因为一些无从预料到的事情,而猝然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