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官场之人,举手投足、说话接物间,自然也有一套官场风范。
蓦然抬头,白马逗惊觉自己如雷劈中,已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位从汴梁走下的枢密副使一步一步的套去了话头。
他看见寇隼眼睛里闪烁着无数忽明忽暗的星星,意识到此时自己说什么、怎么说,适才接过的手炉都替他一一作了答。他知道寇隼在等,等自己主动去打破这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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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这天,街头巷尾萧索冷清,青州府衙暗流涌动。叶念安被宫燕带到府衙内堂时,寇隼正专注地翻阅着白马逗前几日悉心准备的南阳河水患汛情,以及详尽梳理的历年补堤记录。二人说话间,白马逗见身着囚服的叶念安进得堂内,立向端坐高椅之人躬身作揖道“寇知府,堂下之人便是下官私交——叶念安!”
寇隼将手上卷册搁于香案,循声望去。只见来人竟是一名生得俊秀净白的清瘦书生,眉宇如画,双眼清亮,面上看不出一丝年少神情。
此时青州府衙内出奇地安静,算上宫燕,四人正巧各执一角,一时间只有呼呼作响的穿堂风。白马逗干咳了一声,试图打破道“叶念安,还不赶紧见过知府大人?”
经白马逗这一提醒,叶念安立即双臂伸直倾下身来。“小人叶念安,拜见知府大人。”
“叶…念…安?好名字。本官着实没想到白都丞口中的这位私交竟是个倜傥风雅的翩翩少年。
白都丞早年是进士出身,能与之交好的定也是学问人!”寇隼笑看着堂下之人。
“寇知府谬赞!小人才疏学浅,是白都丞看得起,一直照顾着小人!”叶念安稳稳接住寇隼抛下的高帽。
“哈哈,叶念安不必谦虚,白都丞已说与本官听了你的本事。本官甚为佩服!
今日找你来没什么大事,只是初来青州城,对此地人生地疏,想找个捷径好帮城中百姓早日渡过眼前难关。
本官与你们随便聊聊,也听听二位的所想所见。”
“大人不畏苦寒严冬,不惮堤长路远,乍来青州便亲自上堤巡察河情,如此体恤民众的上官着实难得一见。青州百姓好福气呀!”
一问一答,一来一去。如此奉承的话,寇隼不是没听过。只是从叶念安这个死囚犯的口中说出,还真是第一回。他确定,眼前这位面色平静,双眸清幽的少年,绝不是个寻常之辈。
“本官即已当了青州百姓的父母官,这些分内之事必然要做周。昨日堤上遇见白都丞想必也是绝非偶合,递于我的手炉更是体恤及时。本官实为好奇你的神机妙算阿!”
立于一旁的白马逗听见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寇知府当真是厉害角色!识穿了自己的心思,还招来先生当面揭了个穿,难道是要当堂对质不成?想到此,不禁心虚望向斜侧的叶念安。
空空荡荡的衙堂里,叶念安嘴角轻轻向上挑了一挑。“寇大人真是高看了小人!小人一阶死囚,怎懂得这般高深的学识。一切不过是念安动了点心思,钻了空子罢了!”话音刚落,堂内三人齐齐看向于他。
叶念安还是一脸的安定自若,像是早就料到了寇隼此行召见。低头行过一礼,继续道“青州水患诀溢,冰雪封堤已成灾役。几日前,大理寺又突然带走了程知州。青州城没了管事之人,百姓就没了依靠,朝廷定不会坐视不理。
如此,从汴梁城内快马加鞭送达的告身,足见朝廷的重视。故,无论哪个上官任了新知府,都会将补堤视作当前要事!何况……”话到此处,叶念安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没有作声的寇隼。
“当然,寇知府若是昨日直赴青州,参加城百姓都万分期待的迎新仪式,接见完一众都衙官员定然也会问起负责监河的都水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