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殿,天子背着手,站在巨大的地图前,一动不动。
刘晔、刘巴、杨阜等人围在一旁,拱手而立,静默无语。
杨修的那份奏疏躺在案上,原本挺刮平整的纸经过了不知多少只手,变得皱巴巴的,有一些地方还沾了水,字迹有些晕开,像一个个污点。
“时辰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天子转过身,掐了掐眉心。他今天皱眉的时间太久,眉心酸胀。“诸卿回去再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
“唯。”刘晔等人躬施礼。
“令君留一下。”天子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可以退下了。杨阜等人缓缓退后几步,转身离开。刘晔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天子的吩咐。他神情疲惫,但身体却还是站得挺直。
天子回来踱了几步,见杨阜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这才说道“子扬,你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刘晔摇摇头。“臣支持陛下的决断,孙策绝不可能止步于吴王,他迟早会谋求鼎革。之所以派杨修来长安主政,不过是掩人耳目,虚应故事罢了。”
天子点点头,示意刘晔接着说。他和刘晔相处这么久,听得懂刘晔的言外之意。刘晔支持他对孙策的判断,却不提现在什么时候出兵征讨,显然是不同意。
“只是……臣以为现在出兵并非最佳时机。”刘晔躬身一拜,声音柔软了些。“陛下刚刚封孙策为王,不期年便发兵征伐,那究竟是封王错了,还是征伐错了?孙策虽有反意,尚须以新政掩饰,派杨修入朝。陛下何不虚以委蛇,待机而动?”
“子扬,不是我心急,我是担心时间拖得久了,等孙策势力已成,错失时机。荀令君虽说沮丧,有一点说得却是不错,孙策羽翼已丰,接下来的发展会越来越快,我们……”
“陛下恐怕误会了荀令君的意思。”
天子惊讶地看着刘晔,顿了顿,才说道“子扬,说来听听。”
“唯!”刘晔拱拱手。“陛下,荀令君是荀卿之后,服膺荀卿之学,一心崇礼法,佐陛下行王道,为尧舜。但王道难行,霸道易就,存亡之际,自然还是霸道见效快些,所以陛下推行士家之法,与秦之耕战近似,这是形势所然,无可厚非,却与令君志向背道而驰。臣斗胆臆测,令君还是希望陛下以柔道治之,行王道,与孙策争民心,而不是决胜于战场。”
“行王道就能争民心?”天子冷笑道,声音有些沙哑。
刘晔躬身再拜。“陛下,臣不能说令君有把握,但臣也不得不说这未尝不是一种选择。周有天下八百年,武王至幽王不过两百七十余年,平王东迁至洛邑却有五百余年,即使田氏代齐之后,犹有一百三十余年。若陛下愿意垂拱而治,汉祚未必不能再延续百年。陛下春秋正盛,还有很多机会,若决意征伐,倒有可能一战而败,彻底断绝了中兴的希望。”
天子眉心紧皱,眼角不住的抽搐,死死的盯着刘晔。
刘晔不紧不慢。“敢问陛下,与孙策决胜疆场,胜率几何?”
天子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刘晔又道“就算陛下有列位先帝相佑,击杀孙策,孙策还有四个弟弟,两个儿子,尤其是他的父亲孙坚正当壮年,孙家不会分崩离析。可是陛下万一有所不讳,谁来继承你的事业?是伏贵人刚刚诞下的皇子,还是宗室中的哪位支系?恕臣冒昧,宗室中唯一堪与孙坚匹敌的就是陈王,而他要比孙坚年长近二十岁,已是花甲之年,他那几个儿女也不是孙坚的对手。”
天子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了几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镇静。“这么说,子扬也如荀令君一般,建议我垂拱而治。”
刘晔摇摇头。“臣只是说荀令君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并不是赞同他的看法。在臣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