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领着夜钧寰,一路上经过好几间又高又大的木板房子,然后走进一间也是又高又大的木板房子里。筷子瓷碗碰撞的声音,男人女人聊天的声音,小孩咀嚼哭闹的声音,一齐在天花板上盘旋,天花板下至少坐着二十个人在吃饭。
“哟,哪里来的野小孩?”
“什么野小孩,这是我孙子。”
“孙子撒,能喝酒不?”
“还小,喝不了酒,有果汁的话给他倒一杯。”
姥爷拉着夜钧寰的手,一路和围坐在圆桌旁的人说话,一路踩着空隙往屋子里头走。来迎接的是一个和姥爷差不多高的男人,皱纹和姥爷一样多,头发和姥爷一样短,只不过这个人的头发比姥爷的要白。钧寰虽然不认识,但直觉上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舅公了,一句“舅公好”也就顺嘴出来。
“是钧寰撒,都长这么大了,听得懂我刚说什么不?广州应该没人说我们这里的话。”
舅公说的和夜父夜母平常在家里说的是同一种方言,夜钧寰虽然不会说,听了十几年,勉强能听出个大概意思。屋子里男人女人们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钧寰身处陌生的地方有些怕羞,尴尬得不敢说话。
“孙儿来了撒!肚子饿就赶紧坐下来吃饭。”
夜钧寰还是认得出来自己姥姥的,一句“姥姥好”比刚刚更快脱口而出。姥姥两只刚刚做完菜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依旧油腻在夜钧寰的脸上摸来摸去。
“怎么在城里反而吃瘦了,这里菜多,想吃啥就跟姥姥说,姥姥帮你装哈。”
“就吃那个吧。”
夜钧寰手指了指桌子上那盘像肉一样的东西。舅公用指甲盖轻轻抠下来一丝毛线粗细的,钧寰吃进嘴里,感觉挺有嚼劲。
“这个叫蹄膀,以前家里穷,过年能吃一丝这个肉就很不错了。东北佬叫肘子,在广州应该是叫猪手吧。”
夜钧寰饿坏了,抓起一大块肉就往嘴里塞,结果一阵浓烈的咸味猛烈冲击舌头。钧寰不自觉地就咧开嘴,一口把肉吐回饭碗里。
“你动不动脑的,这样吃不咸死你?”
夜父提一袋柑橘,拿一瓶白酒,夜母则拖着两个行李箱。屋里的客人听着夜父说的话都笑,夜钧寰没笑,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块被他吐出来的肉,呆呆地像屋顶上的烟囱。烟囱时不时哈出一口白气,随着鞭炮声一起飘散在朔风里。
有其他外出打工的村民,这时节也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村子里没有网络信号,夜钧寰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用脚踢着碎石子,时不时用力搓一下双手,加上用嘴吹口热气,无聊地看带者小鸡满地啄米的公鸡。
“孙儿,跟着我去赶圩不?”
“什么叫赶圩?”
“赶圩就是赶圩撒,去圩里买东西……”
“就是赶集,说赶圩他听不懂。”
夜母一边剥下烤地瓜的皮,一边解释。
“人多,不去。”
“就留在这里,圩里那么多都是乡巴佬,别带他去。”
“嚯,乡巴佬诶……”
姥爷挺了挺腰板,扶了扶头盔,骑着摩托车就走了,轰鸣的声音过后,是留在泥土地上两条深深的痕迹。夜钧寰城市人的体质,抗不了农村里的寒冷,穿着厚重的衣服还是哆哆嗦嗦。
“坐在那里抖什么,下雪啊?”
夜母一个烤地瓜吃完,转身回屋里去了。山上的天气比山下冷,昨晚似乎真的下了场小雪,地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姥爷出去的时间没想象中的长,一个上午就开着车回来,右手上勾着个红色的塑料袋,左手缓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孙儿,过来吃光饼,你在广州没得吃的。”
姥爷从红色塑料袋里摸出个烧饼一样的东西给夜钧寰,钧寰咬了一大口,烧饼的外观,烧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