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震宇记不清那个晚上,他们撸了多少串,踩烂了多少啤酒罐。他只记得那晚,他们又哭又笑,怨恨着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让他们投胎到这人世间,摊上这样的父母来历劫。
半山腰的教学楼屋顶,可以俯瞰半个城市。深秋的夜晚,一切笼罩在雾气中。柯志伟沉默了半响,猛的喝了一罐啤酒,又扔给柯震宇一罐。
“不要钱啊!”柯震宇吐槽道。他这一晚少说也有十几罐了,再喝下去,真的要挂了。
“老子有钱,老子有二十几本房产证!”
柯震宇含在嘴里的啤酒瞬时喷了一地!“你整那么多房产证干嘛?”
很长的时间,只有风声。在他困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何志伟悠悠的说。
“那年,她生日。我偷偷从寄宿制学校翻墙出来。我记得那天早上,阳光特别耀眼,却一点也不温暖。我早早的去私家蛋糕房拿蛋糕。人家十点才开门,为了赶上时间,我还多给了一倍的蛋糕费。那个蛋糕,是她最喜欢的机器猫。你能想象吗,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竟然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正当柯震宇好奇这个女人是谁的时候,柯志伟顿了顿,竟然抹起了眼泪。
“正当我准备冲到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告诉她,妈,我这次考了第一名。妈,我以后要考个好大学让你骄傲的时候。她就从天而降,直直的就躺在我眼前的地上。我的眼前只有红色,她红色的风衣,红色的鞋子,还有满地红色的血。”
就算不在国内长大,柯震宇也是知道的,得有多大的怨恨才能穿着红衣去跳楼。
“你妈为什么啊?”
“她应该不知道我在楼下吧。她以为我在学校吧。那天是她的生日,那天是她的忌日。你知道吗?那天还是一个日子,她的结婚纪念日!”
“今天楼下那个人,他不得好死!”何志伟狠狠的碾压着手中的易拉罐,不锈钢瓶身在咔咔声中扭曲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柯震宇追问着。
“他一个穷大山里出来的凤凰男,能今天人五人六,靠的是谁!靠的是我妈!当年,我外公在我们那个地方,也算半个山大王。外公膝下就我妈这一个独女,像明珠一样宝贝着。他要死要活的追求我妈,最后整大了她肚子。外公纵使多么不甘,最终也接纳了他。一个女婿半个儿,各种人脉各种提携。那时候,我还小。骑在外公脖子上,是我最开心的时光了吧!”
他又撕开了一罐啤酒,猛的又喝了一大口。仿佛只有这个才能给他继续述说下去的动力。
“后来一天,我外公忽然车祸,去世了。然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了太平。一直带着我的外婆哭着收拾行李走了,我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外婆只是偷偷抹着眼泪,让我乖,听话,要保护妈妈。没多久,外婆也走了。”
“那个渣男却混的风生水起,生意倒是越来越大。妈妈却再也看不到了笑容。家里经常来不一样的女人,妈妈从开始的哭闹到最后的漠然。”
“都这样了,干嘛不离婚呢?”“你当是过家家啊,说散就散!哪里那么容易离婚,我妈的家产都在他的生意里。离了,就真的为他人做嫁衣了。”
“我妈始终觉得,熬到最后,东西都是我的,她也不枉这一生错付了。可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我希望回家有个人能叫妈,我希望有个人问我你冷不冷,有没有吃饱。”
日子也就这样叮叮当当的过着,后来我考到了省重点高中,离家比较远,就很少回家了。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带着个女人来找我。你能想象吗?多毁三观,那个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都快要临盆了。他冷冷的对我说,你弟弟要生了,不能不明不白的连个名分没有。让我去劝我妈走。最后给我了一张空白支票,像打发狗一样打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