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元七百三十八年,三月廿八。
岄川九牧,九皋。
连着下了几日的连绵小雨,天气还有些冷。
今日稍稍放晴了些,但雨后的幽町郡还带着未干的朦胧水气,累得早早便躲起来的鸟兽越发倦怠。
寅时三刻,郡郊。
乘着浓雾陆续赶来进城做生意亦或省亲的人,纷纷在紧闭的城门口停下了脚,翘首以待。
这些人里也包括赶了近半月路程的梅妆成和庄少承。
一临近幽町郡城门,他二人便寻了个干净的石墩子坐下歇息。
听周围人扯着天南地北的闲话。
一个黄面大汉放下肩头的担子,偷偷对旁边人招手:“又死人了!”
他的语气唏嘘不已,带着唯恐横祸降临己身的惊怕。
旁边一个瘦脸细眼,中等身高的汉子闻言,果惊道:“又?这都已经是第五个了吧!”
说完,他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左右乱看几眼,又忙低下头。
黄面大汉却是一脸后怕:“可不,就在昨儿个正午,还是当着郡守大人的面儿,那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横空出现的一柄剑给挑断了喉咙,血滋地一下飙了郡守满脸,啧,可惨了!”
“这次死的又是谁?”
“不知道,能跟在郡守大人身边的,怕也是不简单。”
问话者这次左右瞧了一眼,把声音一再压低:“行凶者接连犯案……郡尉军还没有查到是谁?”
黄面大汉摇摇头,忙紧了紧身上的行囊,却是不愿再说,即便好奇也是要有一个度的。
两个大汉的无头无尾之言,倒教梅妆成听得一头雾水。
转身正欲去叫身边的庄少承,却倏然听到不远处的两个黑须壮汉谈及项氏。
梅妆成顿了一下身子,便听到其中一人讲。
“月末项氏要招收一批新弟子,你家那小子的束脩可有备妥当?”
被问大汉一脸愁苦:“嗐,还没呢!今年项氏又出了些新规,往年新进弟子的束脩只须三十两纹银,十坛松窠酒,今年却要五十两纹银,十五坛松窠酒,这不还差点,娃儿他娘让我把家里粮食匀点出来卖。”
那人劝他:“你倒也犯不着如此折腾。”
大汉满面不解。
那人压低声音:“听说就是这几日,项氏暗里处死了很多人,全给扔进了万坟冢,家里还有人的,连尸体都不敢去收。”
梅妆成皱眉,又是死人?这幽町郡还真是不太平。
大汉睁圆了眼,小心地问:“是惩罚犯了错的弟子?”
“弟子犯错又何至于死,训打两句也就过去了,听说不知是谁冒犯了二公主,章皇这才下的死令,项氏莫敢不从,连那大公子也……”
“城门开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扬声大喊。
话头蓦地被打断,那人要说的话也戛然而止,他忙与大汉虚虚客套一句,挑上一担新编的箩筐很快就进了城。
梅妆成坐在石墩上不动,看那模样倒像是不着急进去,她侧首问身旁的男子:“嗳,你觉得这几人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庄少承单手杵着头,懒懒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三件事。”
梅妆成有些嫌弃地拍掉他言行不一致的手,望着他,等他下文。
庄少承撇撇嘴,摊在石墩上慢悠悠道:“你可知当世的四大氏族是哪四族?”
梅妆成点头:“无非是项氏、万俟氏、云氏和易氏。”
庄少承接过她的话,道:“论氏族背景,云氏为首,万俟氏列二,易氏位三,项氏居末。
云氏远在千岭的万径夷荒处,素来只招收权贵之子听学六载,而阴敕山的万俟氏,南豫的易氏虽说广纳门徒,却也定下极为苛刻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