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介绍业务似的和我说“按照能力高低,有的做些打杂的事,好比这个玻璃工艺品加工厂——嘿,别这么看我,这可是正经企业,不仅每年给当地政府纳税,还给当地人就业岗位。”
“有的被送到学校读书,继而进入警方和政府部门。”
蓝锗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就去打架。”
“你瞧,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我抬头打量着他,感到一种心悸。在他介绍这些违法勾当时,他的表情很轻松,没有一丝罪恶感。
这是蓝锗的另一面。
难怪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很疏离,因为他本来就生活在双重的世界。
在蓝家的时候,他是不被重视的庶出,是个忍气吞声的小孩;可是在国外,他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也许在他十一二岁时候,手下就有了一批供他使唤的人。
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蓝锗笑着看我。
我们用中文说话,其他人都听不懂,但不妨碍这些人都识趣地退到外面。蓝锗调教人很有一套。
“因为我想看看,让我母亲神魂颠倒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蓝锗说。
我呼吸渐渐急促,我觉得蓝锗的疯狂是我意料之外的。
“不过,他的身体太差,没熬过冬天就死了,我原本打算马上离开,但是你——”
蓝锗眯眼冲我笑“是我留在蓝家的原因。”
我渐渐感觉到一种危险的氛围,一种像是看电视剧,一切铺设、一切前景都让你知道,高潮马上要来了。
不好的高潮。
不详的预兆。
“你和父亲很像,有时候,我不自觉地会想要把你当成他来报复。”蓝锗笑得春风和煦。
我闻言,则如坠入极寒冷的冰谷。
“你恨他……”我明白过来,蓝锗对父亲的恨,竟然可以让他做到装模作样,在蓝家卑躬屈膝地生活。这个疯子。
“你也恨我……”我喃喃自语。
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光是这一个事实,就能让蓝锗扭曲的感情被围堵得无可发泄。
当我的父亲用那样深情的目光看着我的母亲,当他们最后手拉着手一同从容走向死亡——没有人会比蓝锗更加绝望,因为他的母亲在大洋彼岸,正孤独地、痛苦的折磨着自己和她的儿子。
“你觉得我恨你吗。”蓝锗问。
我看着他,但是眼神穿过他,看向了工厂货架上摆满的玲珑剔透玻璃工艺品。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令人目眩的瓶瓶罐罐好像把我的目光和神思全部吸引去,我像一个不想写试卷的学生,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只要不是试卷。
只要不是蓝锗的眼睛,和他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