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阶而下,将李广利请到一侧,为他铺好席位,道“君候请上座……”便恭身退下。
李广利看了看自己身周,然后千恩万谢的坐下来。
因他所在位置,恰好位于太孙刘进身侧,在他对面的正是他的姻亲刘屈氂。
坐席位置、排序,素来是帝国正坛上最重要的信号。
而天子命他坐在此地,传递出来的信息,无疑相当之多。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天子没有放弃他!
不然,此刻他应该在的地方,起码都是这殿中的边边角角。
就如当年条候周亚夫触怒先帝后,先帝连刀叉都不给周亚夫准备,赤裸裸的羞辱和打击这位功臣。
于是,朝野大臣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条候集团瞬间灰飞烟灭。
现在,他还能坐在太孙殿下身边,这简直就是皇恩浩荡啊。
于是,在坐下来后,李广利立刻就对身侧的刘进恭身再拜“微臣拜见太孙殿下,殿下千秋万岁!”
刘进听着,微微一笑,轻声道“将军免礼!”
内心却是爽的不行!
过去李广利回京之时,何曾如此有礼数?
不过,心中念头一转,刘进立刻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情。
李广利算个?
他的大臣张子重,才是真正的牛逼!
但李广利依然是诚惶诚恐的对刘进再拜首。
这时,御座上的天子忽然开口问道“海西候……卿来的正是时候……”
“朕刚刚收到了鹰杨将军的奏疏,正要向海西候咨询……”
李广利闻言,马上就起身,匍匐到殿中拜道“陛下请说,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子微微一笑,对身侧的张安世道“尚书令,将鹰杨将军的奏疏去给海西候拿去……”
“诺!”张安世微微一躬身,然后从天子手里接过一纸奏疏,然后走下御阶,来到李广利身边,将之呈递到李广利手里。
李广利接过来,对着天子再拜,道“臣斗胆先览!”
天子见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李广利这才敢将奏疏摊开来,低着头,借助着殿中的宫灯看了起来。
只看了第一眼,李广利的神色就完全变了。
直至看完最后一个字,他脸上的震撼与惊讶之色,依旧没有褪去。
心里面,更是有着数不清的情绪在翻滚、翻腾。
概因,这奏疏上所言之事,简直是……出人意料。
这奏疏之中,只说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居延及河西汉军阵亡将士及伤残士兵、有功之士的抚恤、赏赐与安置。
其上,罗列数据,将河西汉军的现状与军中不满,都做了描述。
更将阵亡、伤残、有功将士,都罗列了数字,详细到其所属部队、所负责的战区及其功劳。
更列举了好几个代表。
有基层士卒,中层军官,高级校尉、都尉等。
看似没有用任何文笔,甚至没有渲染任何情感。
但这些数字以及所举例子的军人家庭情况,却让这些文字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沉重,犹如重锤一般敲打在李广利心里,让他羞愧难分,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
概因,这些人,本是他的部下。
他也本该负责到底!
然而,为了自己和亲信、嫡系的荣华富贵,李广利选择当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他丢下了曾经对他无比信任的部下,带着贰师军的部分力量,像受伤的孤狼一样,可耻的夹着尾巴,从河西逃回长安。
而将那些人丢在原地。
虽然曾经自我催眠过,朝堂和天子不会不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