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了,又得罪了多少的官绅?
红袍老者心思电转,眼神中的忧虑就更盛,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在川中据说是手上沾了不少血,把人得罪了干净的年轻重臣,一个则是数代中最敢杀人的君王,莫非真要冒着天下大不违,掀起巨浪?
“孙爱卿,”沉吟半晌,朱由校方才目视下首的臣子,轻轻问道“你以为当如何?”
“陛下!”孙传庭闻言一振,又是重重行礼“臣请整练千余战兵,以清漕河两岸不靖!”漕军不涉战事,千余战兵虽是不多,但在内陆,即便分立几处,想必已然是“莫之能御”了。
“再仿京营设立督察司,掌发饷、军纪事,革除克扣,肃清邪教!立货运司,专营随船南北商货,按例纳商税,禁止藏私,盈余充公,以补漕军不足!”见天子对于方才自己有些逾矩的请求,没有驳斥,似乎在仔细听着,孙传庭心头振奋,又接着说道。
微微颔首,朱由校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新晋的漕运总督,确是享誉“后世”的人物,即便身为士绅,但对自己的阶层,依旧是下得了狠手,很有些殒身不恤的架势!
“山东流民十数万,仍旧无处安置,便由孙爱卿挑拣,雇做漕河清淤之事,”青年天子站起身来,目视文臣,沉声说道“再者无银钱,如何操练战兵,收拢漕军之心,再拨内帑十万两,就算是补发漕军行粮罢。”
“其余,均准奏!”朱由校微微一顿,随即语声微微提高,斩钉截铁道。
身为大明天子,做臣子的勇猛精进、殒身不恤,自己总不能畏首畏尾,更不能如“后世”的那位君王一般,拉扯后腿,毕竟这个年头,在绝大多数人心中,这天下,可大部分算是自己的天下!
“陛下!”孙传庭闻言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去,自己虽说语出至诚,但作为天子,谁能轻易相信一个甫上任的漕运总督?更遑论支持自己要与天下“为敌”的举动。
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毕竟漕军每人每年的行粮便要三两不止,十万人,只怕一年四十万不止;但这可是天子的内帑所出,其代表的信重又岂是单单银钱所能说明的?
咚咚。
“臣领旨谢恩,必不负圣上所托!”微微闭眼,掩饰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在红袍老者惊愕的目光中,孙传庭缓缓跪倒,向着上首的天子用力叩首,而后起身缓缓退出官厅,拉出长长的影子。
呼,长出一口气,朱由校收回看向新晋漕运总督离去方向的目光,又缓缓坐下,川中见血历练,鼓励其清屯练兵,又借着战功将孙传庭骤然拔擢至漕运总督,而后准其整饬漕运孙传庭已经成了一把锐利的尖刀!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出自帝王心术,有意为之呢?青年天子的面色明暗不定。
“王伴伴,袁世振已经到了淮安?盐商的案子也传出去了罢?”
“是,陛下,请陛见的奏本已经递上来了,”王体乾有些慌乱的回道,面色有些发白“这几日扬州盐商通匪的案子,应当是已经在南直隶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神情有些木然,显是还在消化方才发生的事,只一席对话,这维持两百年的漕运,就将有巨浪滔天,这天子的心中所想,真真是无法揣测,不过他也只得安慰自己,自登基以来,皇帝做的事,又有哪件是真正循规蹈矩的你?
“明日让他觐见罢。”
说完,朱由校便收敛心神,看向门外,他要改的可不只是漕运!
轰隆!
一声雷鸣,电光闪耀在青年坚毅瘦削的面庞,骤雨将至。